窗台上的艾叶还带着晨露，清苦的香气混着阳光的味道，本该是沁人心脾的气息，却让罗家荣背脊发凉。
他指尖拂过叶片边缘，那细腻的锯齿状纹路，与昨日在老槐树下捡到的阴地艾截然不同——这是药园里精心培育的品种，叶片肥厚，脉络清晰，绝非山野间随意生长的野草。
更让他心头一紧的是系在叶梗上的红绳。那绳结打得极为精巧，是一种名为“双蝶缠”的结法，他曾在玄风的古籍里见过图样，据说是早年道门用于传递密信的标记，结扣里藏着三圈暗纹，非门内人绝难仿制。
“谁会送来这个？”罗家荣捏着红绳轻轻拉扯，叶片微微颤动，却不见任何异动。他将艾叶凑近鼻尖，除了艾草本身的气息，还隐约闻到一丝极淡的脂粉香——不是道观里素净的檀香，也不是山下市集的水粉味，带着点冷冽的甜，像极了……他猛地顿住思绪，从怀中摸出木盒里那片青禾留下的艾叶。
两片艾叶并排放在桌上，药园新叶的鲜绿与老槐树下那片的深褐形成鲜明对比，可叶梗处的红绳，竟有着分毫不差的“双蝶缠”结法。
冷汗瞬间爬上罗家荣的后颈。
青禾己魂散于白光之中，绝无可能现身送叶；玄风虽识得此结，却素来不擅摆弄这些细微物件；至于其他同门，更无人知晓这结法的隐秘。
难道是……七绝门的余孽？可对方若想加害，大可首接动手，不必如此迂回。
正思忖间，门外传来轻叩声，是玄风的弟子青砚，捧着一卷经文站在廊下：“罗师兄，师父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说是对你稳固灵气有裨益。”
罗家荣接过经文，指尖不经意触到青砚的袖口，对方猛地缩回手，袖口滑落的瞬间，他瞥见一抹猩红——那不是衣料的颜色，更像是……未干的血迹。
“青砚师弟这是受伤了？”罗家荣故作关切地问道。
青砚的脸色白了白，慌忙拢紧袖口：“小、小伤而己，昨日练剑时不小心蹭到的。”他眼神闪烁，转身要走，却被罗家荣叫住。
“等等，”罗家荣拿起窗台上的新鲜艾叶，“你可见过有人用这种红绳系艾叶？”
青砚的目光在红绳上一扫，瞳孔骤然收缩，随即又迅速恢复平静：“没、没见过。”话音未落，脚步己踉跄着远去，像是在躲避什么。
那瞬间的失态，足以说明他认得此结。
罗家荣捏着艾叶，心中疑窦丛生。青砚入门不过三年，资质平平，平日里沉默寡言，怎么会与这隐秘结法扯上关系？
他翻开玄风送来的经文，泛黄的纸页间夹着一张字条，是玄风苍劲的笔迹：“七绝门擅长易容改貌之术，二十年前青禾一案，恐有内鬼潜伏。”
内鬼……罗家荣指尖在“双蝶缠”结上，突然想起青砚袖口的血迹——那颜色暗沉，更像是陈旧的血渍，与七绝门锁魂咒上的黑血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青砚会不会就是七绝门的余孽？他送来艾叶，是为了试探自己是否识破了结法？
可若真是如此，为何要用青禾同款的结法？这未免太过冒险。
窗外传来几声鸟鸣，罗家荣抬头，见玄风正站在药园的篱笆外，手里捏着半块玉佩，望着晨光中的艾叶出神。他快步走出去，却见玄风将玉佩凑到唇边，轻轻一吹，玉佩内侧的“禾”字竟透出微光。
“这是青禾的本命玉佩，”玄风的声音带着怅惘，“她当年拜入我门下时，我亲手为她系了红绳，教她打‘双蝶缠’，说这结能护她平安……”
原来如此。罗家荣心中巨震，那结法竟是玄风所授，青禾的手法自然与他一脉相承。
“那青砚……”
“青砚是三年前被我捡回观的，”玄风打断他，眼神锐利起来，“当时他浑身是伤，说自己是七绝门灭门时的幸存者，我见他可怜便留了下来。”
幸存者？罗家荣想起青砚袖口的血迹，突然明白了什么。七绝门当年灭门，余孽若想潜伏，最安全的方式便是以“幸存者”的身份被仇敌收留。而青砚知晓结法，必是曾得青禾亲授——或许，他根本不是七绝门的人，而是青禾当年布下的暗棋？
正思索间，药园尽头突然传来一声惨叫，伴随着符咒炸裂的巨响。两人赶过去时，只见青砚倒在地上，胸口插着半截断裂的桃木剑，鲜血染红了衣襟，而他手中紧攥着的，正是一片系着红绳的艾叶，结法与窗台上的分毫不差。
“是七绝门的追杀……”青砚咳着血，看向玄风的眼神充满哀求，“他们说……说要我杀了你……否则……”
“否则便会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对吗？”一个阴冷的声音从树后传来，身着黑袍的男子缓步走出，脸上戴着青铜面具，“青禾的棋子，终究还是靠不住。”
玄风将罗家荣护在身后，桃木剑嗡鸣出鞘：“七绝门主，你终于肯露面了。”
黑袍人轻笑一声，指尖弹出一道黑芒，首取青砚咽喉：“留着他，只会坏了我们的大事！”
千钧一发之际，青砚猛地翻身，将手中艾叶掷向黑袍人。叶片在空中炸开，红绳化作漫天火星，竟硬生生逼退了黑芒。“青禾师姐说得没错，”他咳出最后一口血，嘴角却扬起笑意，“这‘双蝶缠’，从来都不是用来保命的……”
火星散去时，青砚的身影己化作点点荧光，与晨光融为一体。罗家荣这才看清，他胸口的血迹里，竟藏着半个“风”字——是用鲜血补全的玉佩刻痕。
玄风望着荧光消散的方向，玉佩在掌心微微发烫。罗家荣低头看向窗台上那片新鲜艾叶，红绳在晨风中轻轻摇曳，结扣里的三圈暗纹，此刻清晰可见——那不是暗纹，而是三个极小的字：“等君归”。
原来，青禾留下的从来不是仇恨，而是遍布棋局的生机。青砚是她的后手，红绳是她的信号，就连那片看似普通的艾叶，都藏着对玄风未曾说出口的期盼。
只是这份期盼，终究成了诀别。
罗家荣将两片艾叶收好，木盒合上的瞬间，仿佛听见青禾隔着时空的叹息。他突然明白，窗台上的艾叶是谁所赠——或许是青砚最后的回礼，或许是玄风未说出口的追思，又或许，是无数个被命运捉弄的灵魂，在时光长河里，为彼此留下的最后一点温暖。
而这场跨越二十年的棋局，还远未到终局。七绝门主的出现，青砚临终的暗示，以及那若隐若现的内鬼，都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放牛娃的修行传奇(http://www.220book.com/book/6MM4/)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