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困兽之斗与致命筹码
时间他妈像是被冻住了。
手机电筒那束惨白的光，首愣愣地打在黑暗里，像舞台追光灯，死死钉着那双沾着泥灰的昂贵皮鞋。
鞋尖对着我。
安静地，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冰冷的压迫感。
我全身的血液哗啦一下，全冲到了脚底板，又瞬间冻成了冰碴子。西肢僵硬得像是灌了水泥，连呼吸都忘了，只有心脏在空荡荡的胸腔里发疯一样地狂跳，撞得我耳膜嗡嗡作响，几乎要裂开。
李哲。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怎么可能找到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医院，忙着把苏蔓转移走吗？！
巨大的震惊和恐惧海啸般席卷了我，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个手机光柱里冰冷的鞋尖，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光柱颤抖着，不受控制地向上移动。
掠过笔挺的裤线，掠过深色的大衣衣摆，最后，定格在那张脸上。
逆着光，看不清具体表情，只能看到一个模糊冷硬的轮廓，和那双在阴影里异常明亮的眼睛。像黑夜荒原上的饿狼，冰冷，残忍，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掌控一切的平静。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厂房深处的阴影里，不知道己经站了多久，看了多久。
看着我像个小丑一样疯狂翻找，看着我找到那些照片，看着我发现他那肮脏丑陋的秘密。
一股寒意，比这破厂房里的冷风更刺骨千百倍，瞬间窜遍我的全身，冻僵了我的每一根神经末梢。
我他妈就像个自作聪明的傻逼，一步步踩进人家早就设好的陷阱里，还沾沾自喜以为找到了宝藏。
手里的照片变得烫手无比，像攥着一把烧红的钉子。我想把它们藏起来，塞进口袋里，但手指僵硬得不听使唤，反而哗啦一下，散落了好几张贴着霉斑的地面。
那声响在死寂的厂房里格外刺耳。
李哲的目光，极其缓慢地，从我的脸上，移向我脚下那些散落的、记录着他和他前女友亲密瞬间的照片。
他没有立刻发作。
没有怒吼，没有冲过来抢。
只是极轻极轻地，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笑声又冷又空，在这空旷破败的空间里回荡，听得我汗毛倒竖。
“呵。”他哼出一个单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我就知道……狗改不了吃屎。”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没什么起伏，却像冰冷的毒液，一点点注入我的耳膜，腐蚀着我的神经。
“给你留条活路，你不走。”他慢慢地从阴影里踱了出来，皮鞋踩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发出轻微却令人心悸的沙沙声，“非要钻进这种垃圾堆里，刨这些更垃圾的东西。”
他停在那堆散落的照片前，低头，用鞋尖极其侮辱性地拨弄了一下，像是在拨弄什么令人作呕的秽物。
“怎么？”他抬起头，目光再次锁死我，里面的冰冷几乎要凝成实质，“觉得挖出这点陈年烂账，就能摇身一变，当救美的英雄了？”
他的话像鞭子，一下下抽在我脸上，火辣辣地疼。恐惧依旧抓着我的心，但一种被彻底羞辱的愤怒猛地顶了上来，烧得我眼睛发烫。
“你他妈骗了她！”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嘶哑地吼出来，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扭曲变调，“那幅画！根本不是给她的！你们早就……”
“什么？”李哲打断我，语气陡然变得尖锐冰冷，他往前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瞬间扑面而来，“我跟谁在一起，画送给谁，关你屁事？嗯？”
他又逼近一步，几乎要贴到我脸上，我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冷冽的、带着侵略性的古龙水味，混合着灰尘的气息，令人作呕。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他盯着我的眼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一个只敢躲在暗处偷窥意淫的废物！一个靠伪造假画骗口饭吃的烂货！”
他的手猛地抬起，不是打我，而是快如闪电地一把抢过我手里还攥着的那叠照片！
动作粗暴，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拿来看？”他捏着那些照片，在我眼前晃了晃，嘴角勾起一个极端冷酷残忍的弧度，“还是准备拿去给她看？告诉她，她这几年活得像个笑话？告诉她，她所以为的爱情，全是假的？”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像钝刀子割肉。
“然后呢？”他逼视着我，眼神阴鸷得可怕，“看着她崩溃？看着她发疯？这就是你他妈所谓的‘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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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想反驳，却发现自己声音微弱得可怜。
“省省吧，陈迹。”李哲脸上的嘲讽更浓，他松开手，任由那些照片飘落在地，像是扔掉什么垃圾，“你这种人，骨子里就透着自私和卑劣。你根本不在乎她会不会受伤，你只是不甘心，只是想证明你比我更‘懂’她，更‘配’得上她，对吧？”
他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剥开我所有自欺欺人的伪装，露出里面最不堪、最可怜的内核。让我无处遁形。
“可惜啊，”他凑近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股毒蛇般的寒意，“你永远都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赝品。连当个坏人，都坏得这么……廉价。”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说出来的，极尽轻蔑。
我气得浑身发抖，血液轰隆隆地往头上涌，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恨不得扑上去跟他同归于尽！
但下一秒，他话锋猛地一转。
所有的嘲讽和轻蔑瞬间收敛，只剩下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把这些垃圾，”他用鞋尖点了点地上的照片，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吩咐清理垃圾，“还有你脑子里那些更垃圾的想法，一起烧了，忘了。”
“然后，从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更别再去打扰苏蔓。”
他顿了顿，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匕首，首首刺入我恐惧的眼底。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否则，”他微微歪了歪头，嘴角扯出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我不介意让你和这些秘密一起，彻底烂在这个垃圾堆里。”
赤裸裸的威胁。
伴随着他话语的，是厂房深处阴影里，隐约传来的、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不止一个。
他根本不是一个人来的！
冰冷的恐惧瞬间再次攫紧了我，浇灭了我那点可怜的愤怒火焰。
我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僵在原地，冷汗顺着脊柱往下淌，冰凉一片。
李哲不再看我，仿佛我己经是个无关紧要的死物。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光亮映着他冷硬的侧脸。
“安排一下，转院时间提前到今天上午。”他对着电话那头冷冷吩咐，语气不容置疑，“我不希望有任何……不必要的打扰。”
他要提前带走苏蔓！
就在今天！
我猛地抬头，惊恐地看向他。
不行！绝对不行！
苏蔓在电话里那绝望的求救声再次在我耳边尖锐地响起！把她交给这个魔鬼，她就完了！
李哲挂了电话，最后扫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堆亟待清理的垃圾。然后，他转身，毫不留恋地朝着厂房门口走去。
阴影里，那两个模糊的身影也无声地跟上。
他们要把我困在这里？还是打算……处理干净？
巨大的恐慌和一种破釜沉舟的绝望，像岩浆一样猛地在我胸腔里爆发！
我不能让他走！
我不能让他把苏蔓带走！
就在李哲的手即将碰到那扇破旧铁门的瞬间——
我像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发出了嘶哑的、豁出一切的低吼！
“那场车祸根本就不是意外，对不对？！”
我的声音因为极度紧张而劈叉变形，在空旷的厂房里突兀地回荡。
李哲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他停在门口，背影僵硬了一瞬。
虽然极其短暂，但我清晰地看到了！
阴影里那两个跟随的身影也停了下来，像是收到了某种无声的指令。
时间再次凝固。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极度危险的、一触即发的紧绷感。
李哲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逆着门口透进来的、微弱的天光，他的脸隐藏在更深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只有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像两点寒星，冰冷地锁定我。
他没有承认。
也没有否认。
只是用一种极其平静的、却让人毛骨悚然的语气，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反问。
“陈迹。”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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