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里那枚冰凉的小铁牌,像个烧红的烙铁,烫得林小溪坐立不安。她偷偷把它塞进怀里最贴身的暗袋,可那冰冷的触感和上面那个“渊”字,好像能透过衣裳钻进肉里,时时刻刻提醒她——身边这个书生,绝非凡人,前头的道,怕是比她想的还要凶险。
萧墨渊却像没事人一样,依旧走在队伍最前头探路,安排歇脚,分发那点少得可怜的吃食(主要是小溪偷偷合成出来的水藻饼和泥螺),仿佛那天塞铁牌和说那番话的人不是他。
可小溪能感觉到,他看她眼神不一样了。少了些探究,多了些……沉甸甸的东西,像是担了啥心思,又像是下了啥决心。
队伍在湿地边休整了一晚,第二天天不亮就又被迫上路——几个守夜的后生信誓旦旦地说听到远处有狼嚎,还有隐约的、像是很多人一起赶路的脚步声和车轮声,吓得大家屁滚尿流,哪还敢多待。
越往南走,地势渐渐开阔了些,不再是没完没了的深山老林,但土地肉眼可见地贫瘠,庄稼早就死绝了,野草都长得有气无力。逃荒的队伍明显多了起来,三三两两,拖家带口,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像是一群被驱赶的牲口,漫无目的地往南挪。
看到这么多灾民,小溪他们心里反而更沉了。这说明南边的情况,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路上时不时能看到倒毙的尸首,没人掩埋,就那么曝晒着,引来成群的乌鸦,看得人心里发毛。有时候为了争一口脏水、一个野果,不同队伍的人就能打得头破血流,人性里那点东西,早就饿没了。
小溪紧紧拉着狗蛋儿,寸步不敢离。她那点合成能力,在这种环境下,越发显得杯水车薪。她能偷偷弄出点吃的,也只够身边最亲近的几个人吊着命,看着周围那些饿得眼睛发绿、随时可能扑上来的灾民,她连合成都不敢太频繁,生怕被人盯上。
萧墨渊的压力显然更大。他不仅要找路、找吃的,还得时刻警惕可能发生的冲突和抢劫。他身上的气势越来越冷硬,偶尔眼神扫过那些不怀好意靠近的流民,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和杀气,能把人首接吓退。
这天傍晚,队伍好不容易找到个破庙落脚。庙早就荒废了,佛像歪倒,蛛网密布,但好歹有几面墙能挡风。
人们挤在角落里,分着最后一点合成出来的水藻饼,谁也不说话,绝望像浓稠的墨汁,把最后一点活气儿都淹没了。
狗蛋儿靠在小溪怀里,小声哼哼:“姐,俺肚肚疼……”
小溪心里一紧,摸摸他额头,有点烫。肯定是吃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又受了风寒,发起烧了。
她赶紧查看系统界面,【退烧草药糊】的配方还在,可【清热草】早就用光了!这荒郊野岭,上哪找去?
她急得团团转,看着狗蛋儿烧得红扑扑的小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萧墨渊走过来,蹲下身看了看狗蛋儿,眉头拧紧:“发烧了?”
“嗯……”小溪声音带着哭腔,“没药了……”
萧墨渊沉默了一下,忽然站起身:“你照看好他,我出去找找看。”
“天都快黑了!外面危险!”小溪急忙拉住他袖子。这人生地不熟的,万一碰上狼群或者歹人咋整?
“无事,我很快回来。”萧墨渊语气不容拒绝,轻轻挣开她的手,拎着那根削尖的木棍就快步走出了破庙。
小溪抱着狗蛋儿,心揪得紧紧的,眼睛死死盯着庙门口。
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天彻底黑透了,风声像鬼哭一样刮过破窗棂,萧墨渊还没回来。
庙里其他人也渐渐不安起来。
“萧公子咋还没回来?”
“不会是出啥事了吧?”
“俺就说不能出去!这黑灯瞎火的!”
恐慌开始蔓延。没了萧墨渊这个主心骨,人们就像没了头的苍蝇,乱成一团。
小溪的心也越来越沉,不好的预感像毒蛇一样缠上来。她后悔死了,不该让他出去的!
就在所有人都快要被恐惧压垮的时候,庙门口终于传来脚步声!
人们猛地抬头,屏住呼吸。
一个身影踉跄着冲了进来,是萧墨渊!他浑身是土,衣裳被划破了好几处,手臂上有一道明显的血痕,脸色苍白,但眼神亮得吓人。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把沾着泥土的草药——正是【清热草】!
“找到了……”他把草药塞到小溪手里,气息有些不稳,“快给他用上。”
小溪看着手里的草药,又看看他狼狈的样子和手臂上的伤,鼻子一酸,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你……你受伤了?”
“小伤,不碍事。”萧墨渊摆摆手,靠着墙壁滑坐下来,似乎累极了,“碰上几只野狗,费了点手脚。”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那伤口和一身狼狈,显然不是“几只野狗”那么简单。
小溪顾不上多问,赶紧找来破瓦罐,把草药捣碎,合成出药糊,给狗蛋儿敷上。
也许是草药对了症,也许是心理作用,狗蛋儿没多久就哼哼唧唧地睡着了,额头好像也没那么烫了。
小溪这才长长松了口气,瘫坐在萧墨渊旁边。
“多谢……”她低声道,声音还有些哽咽。
萧墨渊没说话,只是闭着眼,微微点了点头。跳跃的火光映着他侧脸,明明灭灭,看不清表情。
庙里安静下来,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人们沉重的呼吸声。
小溪看着他手臂上还在渗血的伤口,犹豫了一下,从自己里衣上撕下一条相对干净的布条,又偷偷沾了点他伤口旁的血迹(她记得合成止血布需要血),背过身去飞快地合成了一下。
“你……手臂还在流血,包一下吧。”她把合成好的布条递过去,不敢看他的眼睛。
萧墨渊睁开眼,看了看那布条,又看了看她,眼神复杂。他沉默地接过布条,自己熟练地包扎起来。
两人都没再说话,一种古怪而沉重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
后半夜,轮到小溪守夜。她抱着膝盖,坐在火堆旁,看着跳动的火焰,心里乱成一团麻。
萧墨渊到底是谁?边军斥候的箭镞,神秘的铁牌,高超的身手,还有他今晚冒险去找药……他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啥?真的只是好心?
她正胡思乱想,忽然,听到一阵极其轻微的、压抑的咳嗽声从萧墨渊那边传来。
她扭头看去,只见萧墨渊靠着墙,眉头紧锁,脸色在火光下显得异常潮红,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身体微微发抖。
不对劲!
小溪赶紧挪过去,小声问:“萧公子?你咋了?”
萧墨渊猛地睁开眼,眼神有一瞬间的涣散,随即又强自凝聚,声音沙哑:“没事……有点冷。”
冷?这天气怎么会冷?小溪下意识伸手想去探他额头,却被他猛地偏头躲开!
“别碰我!”他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罕见的急促和……戒备?
小溪的手僵在半空。
萧墨渊似乎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说:“离我远点……我可能……染了时疫……”
时疫?!
这两个字像惊雷一样在小溪耳边炸开!逃荒路上最怕的就是这个!一旦传开,整个队伍都得完蛋!
她吓得差点跳起来,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萧墨渊看着她惊恐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黯然,他闭上眼,往后靠了靠,将自己更深地藏进阴影里,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明日……若我起不来……你们……自己走吧……往南……别回头……”
他的话断断续续,气息明显不稳,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小溪看着他蜷缩在阴影里、努力不发出声音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害怕吗?当然害怕。时疫啊,沾上就可能没命!
可是……扔下他?他自己出去找药才弄成这样,现在让她扔下他等死?
她做不到。
她猛地一咬牙,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燃烧的木棍,凑近了些,强迫自己去看他。
萧墨渊似乎己经有些意识模糊,脸颊潮红,呼吸急促,身体微微颤抖。
小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想起系统里那些乱七八糟的配方,有没有能对付时疫的?【退烧草药糊】?【止血草】?清水?对了,还有她之前合成出来的、效果似乎好一点的【清热草】!
死马当活马医吧!
她再也顾不上隐藏,飞快地取出自己存的那点清水和之前合成备用的清热草,又狠心从自己里衣上再撕下一条干净布条。
【清热草】*2 + 【清水】少许 + 【布条】 = 【加强版清热药巾】?
她也不知道合成出来的是个啥,只觉得那布条浸了药汁后,散发出一股更浓郁的清凉气息。
她凑过去,小心翼翼地将那药巾敷在萧墨渊滚烫的额头上。
萧墨渊似乎被冰凉的触感刺激,微微哼了一声,却没有反抗。
小溪又拿出之前合成的、效果更好的水藻饼,掰了一小块,想喂给他吃,可他牙关紧咬,根本喂不进去。
怎么办?怎么办?
她急得满头大汗,看着手里那点水藻饼,又看看他干裂的嘴唇,一个念头冒了出来——能不能合成点……能喝的东西?
她试着将水藻饼掰碎,混进清水里,心里默念:合成!
【水藻饼碎】+ 【清水】 = 【流质营养糊】?
碗里的清水变得浑浊粘稠了些,散发出一股奇怪但不算难闻的味道。
她小心地扶起萧墨渊的头,一点点地把那糊糊喂进他嘴里。
也许是本能的求生欲,他居然吞咽了下去!
小溪心里一喜,继续一点点地喂。
守夜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她一边警惕着庙外的动静,一边不停地用清水合成药巾给他敷额头,喂他喝那合成的流质糊糊。
后半夜,萧墨渊的高烧好像真的退了一点,呼吸也平稳了些,虽然还没清醒,但不再发抖了。
小溪累得几乎虚脱,靠在墙上,看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天快亮吧。
这日子,啥时候才是个头啊……
(第十五章完,约34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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