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那动静，跟开了锅的滚水似的，噗噜噗噜往外冒惨嚎和叫骂，中间还夹着几声不像人声的狂吼，听得人汗毛倒竖。灶棚底下，王婆子几个早就吓瘫了，缩在角落里首哆嗦，嘴里念念叨叨不知是求神还是骂娘。
林小溪嗓子眼发干，手指头冰凉，偷偷揪着萧墨渊后背的衣裳料子。萧墨渊站得跟钉在地上似的，没回头，可那后背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显见心里也不平静。
“你……到底给他吃了啥？”他又低声问了一遍，声音沉得能拧出水来。
小溪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挤出蚊子哼似的声儿：“就……就俩窝头……兑了点水……合成……合成了一碗糊糊……”她越说声越小，自己也觉得这解释苍白得可笑。俩窝头一碗脏水，能让人变得力大无穷还发疯？
萧墨渊肩膀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像是叹了口气，又像是极度无语。但他没再追问，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
西边的乱子非但没平息，反而有越闹越大的架势。喊杀声离灶棚这边好像还近了些！火光乱晃，人影幢幢，能看到土匪们似乎在被什么东西往后逼退！
“拦住他！妈的！别让他过来！”
“砍他！砍他腿！”
“啊——！我的胳膊！”
一声特别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接着是胡老大气急败坏的吼声：“废物！都是废物！给老子围死了！用渔网！套马索！别让他近身！”
看来那“饿痨鬼”不仅没被制服，反而凶悍得超乎想象。
就在这时，一个土匪连滚带爬地跑过来，不是朝西边去，而是首奔胡老大那屋的方向，嘴里带着哭腔喊：“老大！不好了！后山！后山栅栏让人从外面破开了！好像、好像有外人摸进来了！”
啥？！屋漏偏逢连夜雨！
林小溪心里猛地一揪！外人？这黑灯瞎火的，荒山野岭，哪来的外人？是敌是友？
这消息显然也传到了西边，胡老大的骂声更高了，还带着点慌：“啥？！他娘的！今天啥日子？都赶一块了？！疤瘌眼！带几个人去后山看看！剩下的跟老子堵住这疯子！”
寨子里更乱了，一部分土匪被调往后方，西边的压力似乎小了点，但那疯子的吼声依旧吓人。
萧墨渊突然动了。他猛地转身，一把抓住林小溪的胳膊，力道很大，眼神锐利如刀：“机会来了！趁现在乱，走！”
“啊？走？去哪？”小溪脑子还懵着。
“后山！”萧墨渊语速极快，“不管来的是谁，寨子乱成这样，后山防守必定空虚，那是唯一的路！”
他不再多说，拉着小溪就往外冲。王婆子几个眼睁睁看着，竟也没人敢拦。
棚外一片混乱，土匪们东一撮西一撮，有的往西冲，有的往后山跑，没人特别注意他们两个。火光摇曳，人影杂乱，反而成了最好的掩护。
萧墨渊显然对方位极敏感，拉着小溪专挑阴影和杂物堆钻，避开大队人马的流动。小溪跌跌撞撞地跟着，心快跳出胸腔，只觉得他手心烫得吓人，攥得她胳膊生疼，但这疼痛反而让她清醒了点。
“狗蛋儿！村长他们……”她喘着气问。
“顾不上了！先出去再说！”萧墨渊头也不回，声音斩钉截铁。
小溪心里一酸，但也知道这是实话。现在这情况，能跑一个是一个！
越靠近寨子后山方向，喊杀声和那疯子的吼声渐远，但另一种兵刃碰撞和呼喝声却清晰起来！后山果然打起来了！
萧墨渊猛地停下脚步，将小溪拉到一个堆满破麻袋的角落蹲下，探头往外看。
只见后山那处低矮的木栅栏果然被破开一个大口子，火把照耀下，十几条黑衣黑裤、动作矫健的身影正和留守的土匪缠斗！那些人出手狠辣，配合默契，明显不是普通流民，土匪们根本挡不住，节节败退。
“是……是什么人？”小溪声音发颤。
萧墨渊眯着眼仔细看了片刻，眉头紧紧皱起，脸色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凝重，甚至低声咒骂了一句：“该死……怎么是他们……”
“谁？”小溪心里咯噔一下，看他的反应，来的好像不是救星？
就在这时，一个土匪发现了他们藏身的地方，举着刀嗷嗷叫着冲过来：“这儿还有俩——”
话音未落，萧墨渊猛地从地上摸起一块石头，看也不看甩手砸过去！
“砰！”一声闷响，那土匪应声倒地。
但这动静也引起了那边黑衣人的注意。为首的一个黑衣人一剑劈翻眼前的土匪，锐利的目光唰地扫了过来，正好对上萧墨渊的视线。
那黑衣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眼中爆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和激动，竟脱口喊出一个名字：“殿……”
萧墨渊脸色剧变，猛地打断他，厉声喝道：“闭嘴！”
那黑衣人立刻噤声，但眼神里的激动和恭敬丝毫未减，他立刻打了个手势，原本正在清剿土匪的黑衣人立刻分出一小队，飞快地朝萧墨渊他们这边靠拢过来，动作迅捷，隐隐带着护卫的姿态。
林小溪看得目瞪口呆，脑子里一团乱麻。殿？殿下？他们叫萧墨渊殿下？他到底是什么人？！
萧墨渊的脸色难看至极，一把拉起还在发懵的小溪，对着冲过来的黑衣人头领压低声音急速命令：“别声张！先冲出去！西边寨子里有个棘手的疯子在闹，趁胡老大被拖住，立刻走！”
“是！”那头领毫不犹豫应下，挥手示意。两个黑衣人立刻上前，不由分说，一左一右架起林小溪的胳膊。
“哎？你们干嘛！”小溪吓了一跳。
“带您离开！”黑衣人声音恭敬，但动作不容置疑，几乎是提着她往外冲。另一批人则护在萧墨渊周围。
这群人身手极好，剩下的土匪根本拦不住，很快就被他们撕开一道口子，冲出了栅栏破口，进入了寨子外的黑暗山林。
冷风一吹，林小溪打了个激灵，猛地反应过来——村长他们！狗蛋儿！还在寨子里！
“不行！不能走！还有人！好多人被关着呢！”她挣扎着喊起来。
萧墨渊被黑衣人护着，闻言脚步一顿，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眼神里挣扎一闪而过。
那黑衣人头领却急声道：“……公子！此地不宜久留！属下等奉命寻您己久，务必确保您万全！匪寨险地，不可久留！请速决断！”
他语气焦急，显然是 prioritze 萧墨渊的安全。
萧墨渊看了一眼火光冲天的黑风寨，又看了一眼身边这些明显来自他过去身份的黑衣护卫，牙关紧咬，最终硬下心肠，对小溪低吼道：“来不及了！走！”
“不行！”小溪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甩开架着她的黑衣人，扑过去抓住萧墨渊的胳膊，眼泪涌了出来，“不能扔下他们！求你了！萧墨渊！狗蛋儿还在里面！村长爷爷还在里面！他们会死的！”
她的哭声在夜风里显得格外凄惶。
萧墨渊看着她泪痕斑驳的小脸，眼神剧烈波动。
黑衣人头领更急了：“公子！追兵可能随时会到！再耽搁……”
就在这时，寨子西边突然传来胡老大一声极度惊恐的暴吼，紧接着是那疯子一声震耳欲聋的、完全不似人类的咆哮，然后便是“轰隆”一声巨响，像是啥房子塌了！
整个寨子瞬间死寂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混乱和惊恐喊叫，连后山这边的土匪都开始西散奔逃，仿佛里面出了什么极可怕的东西。
黑衣人们脸色也变了，警惕地将萧墨渊护得更紧。
萧墨渊不再犹豫，猛地反手抓住小溪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由不得你！走！”
他几乎是强行拖着她，在黑衣人的护卫下，一头扎进了密林深处。
林小溪被拖得踉踉跄跄，最后回头望去，只见黑风寨火光乱晃，人影奔逃，混乱不堪，那声恐怖的咆哮似乎还在空气中回荡。
她眼泪止不住地流，心里像被挖空了一块。
狗蛋儿……村长爷爷……大家……
她对那碗糊糊，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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