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抱着我，步伐坚定而迅捷地向着我们来时滑落的那个陡坡洞口走去。他的怀抱很稳，尽可能地将颠簸降到最低，但那每一步跨越崎岖地面带来的细微震动，依旧像钝刀子割肉般牵扯着我全身的伤痛。
意识在黑暗的深渊边缘沉浮。
好冷……
像是赤身被抛弃在西伯利亚的冰原上，每一寸骨头缝里都冒着寒气。胖子那件外套的微弱暖意，几乎瞬间就被体内不断流失的热量中和殆尽。
好痛……
胸口像被巨石死死压住，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左肩胛处更是传来一阵阵钻心刺骨的钝痛，伴随着可怕的麻木感。
黑暗如同粘稠的潮水，不断诱惑着我沉沦下去。那里似乎没有痛苦，没有寒冷，只有永恒的安宁。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挣扎，任由意识被黑暗彻底吞没时——
一个声音，穿透了层层迷雾和剧痛的屏障，如同冰层碎裂的第一声脆响，清晰地撞入我的耳膜。
“不要睡。”
声音很低，几乎是贴着我头顶发出的，带着一种急促的、压抑的、甚至可以说是凶狠的命令口吻。但那凶狠之下，却藏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和恳求。
是张起灵。
他……他在跟我说话？用这么……情绪化的语气？
这认知像是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刺穿了我昏沉的意识。
我努力地想睁开沉重的眼皮，却只撬开了一条细缝。模糊的视线里，是他线条紧绷的下颌，和不断滚动的、极其性感的喉结（都这种时候了我居然还能注意到这个！我内心忍不住吐槽了自己一句）。
他的心跳声依旧又快又重，如同战鼓般擂在我的耳畔，与他自己命令我“不要睡”的冷静语气形成了极其矛盾又动人的对比。
“小、小哥……”我试图回应，发出的声音却气若游丝，破碎得几乎听不见，还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更多的血沫子涌出唇角。
抱着我的手臂瞬间收得更紧了些，甚至能感觉到他手臂肌肉那极致的紧绷。
“别说话。”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命令式，却下意识地放低放缓了些许，仿佛怕惊扰到什么，“保存体力。”
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更快了。吴邪和胖子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努力清理着前方偶尔出现的障碍，三叔则在断后，警惕着可能来自神树最后的反扑。
“坚持住。”他又吐出一句话，这次声音更低，几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只说给我一个人听的催眠和鼓励，“就快出去了。”
就快出去了？
真的吗？我怎么感觉这条来的路变得如此漫长，仿佛没有尽头？
寒冷和剧痛再次如同潮水般涌上，试图将我那一点点被他唤醒的意识再次拖入黑暗。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要求休息，要求放弃。
“……冷……”我无意识地呻吟出声，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
抱着我的步伐猛地一顿。
紧接着，我感觉到他调整了一下抱我的姿势，将我更紧地、更完整地贴合在他温暖的胸膛上，试图用他的体温来驱散我的寒冷。他甚至还极小幅度地、有些笨拙地轻轻晃了晃手臂，像是大人安抚哭闹的婴儿那种最本能的动作。
这个细微的、与他平时人设极度不符的动作，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具冲击力。
胖子在一旁看到了，猛地扭过头，肩膀耸动了一下。吴邪红着眼圈，努力在前面扒开藤蔓，声音带着哽咽：“快了快了！看到亮了！前面就是洞口！”
似乎真的能看到一丝微弱的天光从上方投下，但那陡峭湿滑的斜坡，下来容易，上去难如登天！
“我……我不行了……”吴邪看着那几乎垂首的坡道，绝望地说。
张起灵没有任何犹豫。他单手抱着我（天知道他是怎么用一只手就那么稳地抱住我的！），空出的那只手猛地抽出黑金古刀！
锵！
刀身精准无比地插入斜坡的泥土和树根中，深入首至没柄！为他提供了一个坚实的借力点！
他脚下一蹬，抱着我，竟然凭借着单臂的力量和超凡的腰腹核心力，开始向上攀爬！每一步都将黑金古刀拔出、插入更高的地方，动作迅猛如豹，稳定得不可思议！
吴邪和胖子都看傻了，随即反应过来，赶紧手脚并用地跟着往上爬，三叔则在下方托举协助。
颠簸变得更加剧烈。
我痛得几乎晕厥过去，意识再次开始涣散。
“……疼……”我细微地抽气，眼泪终于忍不住从眼角滑落，混着血迹，冰凉一片。
上方传来一声极其压抑的、近乎抽气的声音。
攀爬的动作猛地停住。
他低下头，额头几乎抵着我的额头，温热的呼吸急促地拂过我的脸颊。我能清晰地看到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极其复杂的痛苦和焦灼。
“忍一忍。”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的，“马上……就好。”
这句话，不像命令，更像是一种……近乎无力的承诺和哀求。
然后，他不再停顿，以更快的速度向上攀爬！仿佛每多耽搁一秒，都是对他最残酷的煎熬。
终于！
天光大量！
我们冲出了那个阴暗潮湿、充满诡异气息的地下洞口，重新回到了秦岭山林之中！虽然依旧是黄昏时分，光线昏暗，但比起地下，己然是另一个世界！
新鲜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却引得我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张起灵抱着我，迅速远离了那个洞口，在一处相对平坦的岩石旁，极其轻柔地将我放下，让我靠坐在岩石上。
他单膝跪在我面前，双手有些颤抖地检查着我越发微弱的呼吸和脉搏，脸色苍白得吓人。
“药……快！”他猛地回头，对着刚刚爬上来、瘫倒在地喘粗气的吴邪和胖子低吼，那声音里带着一种他们从未听过的、近乎崩溃的急迫。
“不要睡……”他转回头，手指轻轻拂开我额前被冷汗和血污黏住的头发，声音低哑，一遍遍地重复着，仿佛这是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看着我……晓晓……不要睡……”
晓晓……
他叫我……晓晓……
不是全名，不是那个带着点距离感的“林悦”或“她”。
是晓晓。
意识终于彻底沉入黑暗前，我仿佛听到系统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提示音：
【警告……生命体征……急剧下降……】 【尝试启动……应急……治疗……】 【能量不足……蔡文姬……技能……强行……】
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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