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三皇子府的书房笼罩在一片沉寂的暗影里。唯有书案上一盏孤灯，跳跃着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赵珩阴沉似水的面容。白日里在工部衙门受到的几句隐含敲打的询问，此刻仍在耳边回响，如同针尖般刺扎着他的神经。
父皇的态度愈发晦暗不明，靖王那边更是针插不进、水泼不透。而侯府……想到沈青芜那次次疏离冷淡的眼神，以及诗会后几乎沦为废子的沈清瑶，赵珩眼底的戾气便翻涌不休。
不能再等了。温水煮蛙，只会让自己陷入绝境。既然无法拉拢，那便彻底摧毁，还能从中榨取最后的价值。
他指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烛火将他眼底的算计与狠绝映照得明明灭灭。
良久，他敲击的动作蓦地停下。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的冷光。
他朝窗外做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手势。
不过片刻，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入书房，单膝跪地，垂首待命。来人全身裹在黑衣之中，气息收敛得近乎虚无，正是他麾下最为得用的死士首领，代号“影”。
赵珩并未立刻开口，而是从书案最底层的暗格中，取出一封早己准备好的信函。信函的纸张略显陈旧，边缘甚至有些微卷，仿佛经过多次辗转。上面的字迹模仿的是北狄贵族常用的书写方式，内容则是用一种隐晦的暗语写成，提及了即将入冬的草场、短缺的盐铁，以及……希望“老朋友”能如约提供今冬的“粮草”，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而落款处，则盖着一个清晰的私印印记——那是他费尽心思才弄到的，属于武安侯沈毅的私印拓样，精心仿刻后盖上去的。印泥的颜色也刻意做旧，显得盖上去有些时日了。
他将这封足以抄家灭族的“密信”推向跪在地上的影。
“想办法，把这东西，放进武安侯的书房。”赵珩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没有一丝起伏，“要放在一个看似隐蔽，但仔细搜查一定能找到的地方。明白吗？”
影伸出双手，接过那封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信函，小心收入怀中，声音沙哑低沉：“属下明白。”
“时机……”赵珩微微眯起眼，计算着日子，“五日后，父皇会召集群臣商议北疆防务。就在那日早朝之前，让这东西‘恰到好处’地被人发现。”
“是。”影简洁应道。
“还有，”赵珩补充道，语气带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厌弃，“去趟侯府，告诉那个女人（沈清瑶），她将功折罪的时候到了。她她想办法在事发当日，绊住沈青芜，至少在她父亲上朝前，不她她她有机会接近书房或是察觉异常。”
“是。”
“去吧。务必小心，绝不容有任何闪失。”
黑影再次无声叩首，起身，如一阵青烟般融入窗外浓重的夜色，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书房内再次恢复死寂，只剩下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赵珩独自坐在灯下，俊朗的面容在阴影中显得有几分扭曲。他缓缓拿起手边的茶杯，指尖冰凉。杯中的茶水早己冷透，他却浑然不觉，只死死盯着那跳跃的烛火，仿佛能看到武安侯府在不久的将来，被抄家问罪、彻底倾覆的景象。
只有扳倒了沈毅，斩断靖王可能的一条臂助，才能解他心头之恨，才能让他重新赢得父皇的重视。至于沈青芜……等到侯府倒塌，她一个罪臣之女，除了依附于他，还能有什么出路？
到那时，今日所受的种种挫折与屈辱，他必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窗外秋风呜咽，吹得窗棂咯咯作响，仿佛在为这场悄然滋生的阴谋奏响阴冷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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