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结合部的风似乎永远裹挟着沙尘和某种铁锈腐朽的气息。林晓玥的黑色SUV停在距离“老鬼废品站”百米开外的一个土坡后，这个角度刚好能透过稀疏的林木窥见废品站大半景象，又不至于太引人注目。
车内气氛凝滞。陆辰检查着腋下枪套的搭扣，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废品站的布局——歪斜的铁皮棚、堆积如山的废旧电器和金属、以及那扇紧闭的、仿佛吞噬过无数秘密的锈蚀大铁门。
“按三下衣领是安全，连续按就是‘要韭菜鸡蛋’。”陈默沙哑的声音从后座传来，他正将最后一个微型摄像头的信号接收器连接在笔记本电脑上，屏幕幽光映着他毫无表情的侧脸和紧抿的薄唇。他将一个纽扣大小的摄像头递给林晓玥，“别在领口内侧，角度我调好了。”
林晓玥接过，指尖冰凉。她熟练地将摄像头别好，调整了一下衣领，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在执行一项精密的手术。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座如同巨大钢铁坟墓的废品站，二十年前那个黄昏的尘土味和轮胎焦糊味，似乎又一次弥漫在鼻腔深处。
“记住，我们是市局后勤处的，为食堂采购点旧桌椅，看中了就谈价，看不中就走，自然点。”陆辰沉稳地嘱咐，他的大手无意识地着方向盘，指节粗粝，“重点是确认那辆518在不在，还有老鬼的反应。”
“知道。”林晓玥的声音平静无波，只有眼底深处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泄露了她内心的翻涌。她推开车门，一股混合着机油、塑料燃烧和腐败垃圾的浓烈气味瞬间涌入，令人作呕。她皱了皱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适应。
陆辰紧随其后，他今天穿了件半旧的皮夹克，身形挺拔，刻意收敛了警员惯有的锐气，但那双眼睛依旧如鹰隼般扫视着每一个可能的危险角落。
废品站门口拴着一条瘦骨嶙峋的土狗，见到生人，有气无力地吠了两声。一个穿着沾满油污军大衣的老头正佝偻着背，费力地将一捆废纸板扔上磅秤，正是老鬼。他听到动静，慢吞吞地转过头，浑浊的眼睛在林晓玥和陆辰身上打量了一圈，带着底层小人物特有的警惕和麻木。
“老板，收旧桌椅吗？”林晓玥上前一步，脸上挤出一个还算自然的微笑，声音提高了些，盖过风吹铁皮的哗啦声，“单位食堂想添点复古风格的。”
老鬼停下动作，用脖子上脏得看不出原色的毛巾擦了把汗，喉结滚动，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桌椅？我这都是废铜烂铁，哪有那好东西。”他眼神闪烁，似乎在评估来人的意图。
“随便看看，说不定有能用的呢？”陆辰接口道，语气随意，他踱步往里走，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那些堆积如山的废弃物，“哟，这旧轮胎成色还行，食堂后院倒是缺几个种花的盆。”
林晓玥的心跳微微加速，她配合着陆辰，目光锐利地搜寻着。废品站深处光线晦暗，各种废弃物形成诡异的阴影。突然，她的视线定格在一堆废旧汽车零件后面——一抹刺眼的银灰色！
她不动声色地朝那个方向挪了几步，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没错！是一辆银灰色货车的车尾！车牌被一块脏兮兮的篷布半遮着，但她几乎可以肯定，那露出的数字就是“518”！
就在这时，老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浑浊的眼睛眯了起来，脚步下意识地挡在了通往那辆货车的狭窄通道前。“两位领导，里面乱，别脏了你们的鞋。”他干笑着，笑容僵硬，“桌椅是真没有，要不你们去别家看看？”
林晓玥的指尖在衣领内侧轻轻按了三下——安全，目标疑似在场。
陆辰哈哈一笑，仿佛没察觉到对方的紧张：“行吧，看来这复古风是搞不成了。老板，你这生意做得挺大啊，车都好几辆。”他状似随意地指了指院子角落停着的几辆破三轮和那辆被半遮的货车。
老鬼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眼神瞬间变得有些阴鸷：“混口饭吃，都是拉破烂的。”
突然，废品站最里面那个低矮的砖房里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铁器碰撞的声响。声音很小，但在这相对寂静的环境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林晓玥和陆辰交换了一个眼神。那声音……不像是风吹的。
老鬼的脸色猛地一变，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扭头朝砖房方向厉声喝骂了一句：“瞎折腾什么！安静点！”骂完才似乎意识到失态，连忙转回头，挤出一个更难看的笑容，“……养的畜生不老实。”
但那一刻他眼中闪过的慌乱和狠厉，没有逃过林晓玥和陆辰的眼睛。
林晓玥的指尖微微颤抖，几乎要忍不住连续按动衣领。里面有情况！很可能就是被拐的孩子！
陆辰的大手悄然按在了她的胳膊上，微微用力，示意她冷静。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有点失望的表情：“得，看来是真没戏。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老板你忙。”他拉着林晓玥，作势要往外走。
老鬼明显松了口气，连声道：“哎哎，好，慢走啊领导。”
就在两人转身，刚走出几步的瞬间——
“吱嘎——”
那扇锈蚀的大铁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一个穿着同样脏污工装、身材高瘦、眼神凶悍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他嘴里叼着烟，一眼就看到院子里的生人，脚步顿住，警惕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林晓玥和陆辰的背影。
老鬼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高瘦男人没说话，只是歪了歪头，目光像刀子一样在林晓玥和陆辰身上刮过，然后缓缓落在老鬼脸上，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
空气瞬间绷紧，仿佛充满了易燃易爆的气体。
林晓玥的后背能感受到那道冰冷的目光，她的右手悄然缩回袖口，握住了藏在里面的微型电击器。陆辰的身体也微微绷紧，进入了随时可以反击的状态。
高瘦男人吐掉烟蒂，用脚狠狠碾灭，朝着老鬼的方向，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寒意：
“老鬼，来客人了？也不介绍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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