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油还在锅里咕嘟,李淑兰蹲在灶后,手背被溅起的油星烫了一下,她没缩手,只把木勺搅得更稳。油面金黄,一层白沫浮上来,她知道火候到了。这油得熬透,不然存不住。她心里也一样,有些事不能急,得慢慢熬出底色。
天刚亮,她就听见院外有动静。不是脚步,是风刮过柴垛的声音,夹着点窸窣,像有人蹲在墙根下扒拉什么。她没起身,只把耳朵偏了偏,听着那声音往东墙去了。她眯眼看了看木箱——昨夜刚盖严实的,今早不该有人动。
她起身进屋,掀开箱盖,手伸进去摸了摸,空了。那块蓝布不见了。
她没出声,手指在箱底划了划,沾了点湿泥。低头一看,半枚鞋印贴在角落,胶鞋底的纹路清清楚楚,是大队妇联发的那种,村里没几双。
她把箱盖合上,转身进里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小纸片,黄不拉几的,边角有点卷。她用袖口擦了擦,上面印着“县供销社废料库调剂凭证”,编号037,还盖了个红戳。这是系统给的“布料溯源卡”,她说不清怎么来的,但知道这东西能救命。
她把卡折好,塞进内衣兜,又摸了摸头巾。蓝布头巾还是那条,洗得发白,边角都磨毛了。她对着镜子整了整,嘴角动了动,没笑,也没皱眉。
陈婉清端着空盆从灶间出来,见她站在镜前,问:“妈,昨夜油熬久了,锅底有点焦。”
“焦了刮掉就行。”李淑兰应着,顺手把盆接过来,“你去歇会儿,今天怕有事。”
“出啥事了?”
“布丢了。”她首说,“那块打算给晓禾做衣裳的蓝布,不见了。”
陈婉清愣住:“不是收在箱底吗?”
“箱子没锁,谁都能开。”李淑兰把盆放地上,“可布是供销社废料库调的边角料,有凭据。他们要是敢说是我偷的,我就让他们查去。”
陈婉清低声道:“会不会是……赵红梅?”
李淑兰没答,只拍了拍她的肩:“你别出头,这事我来办。”
周晓禾放学回来时,李淑兰正坐在门槛上补袜子。她抬头看了看天,日头偏南,大队开会的钟该响了。
“妈,您不去?”
“去。”她把针别在袖口,站起身,“就等钟声。”
钟响了三下,她靸着布鞋往大队办公室走。陈婉清想跟,被她拦住:“你在家守着晓禾,别让外人进屋。”
办公室里人不少,村长坐在桌后,赵红梅站在中间,手里抖着一块布角,蓝底白花,正是那块。
“各位乡亲都看看!”她声音尖,“李淑兰私藏公家布料,证据在这儿!这布是供销社统一下拨的,她一个寡妇,哪来的?”
有人嘀咕,有人伸头看。
李淑兰不急,走到中间,从兜里掏出那张纸片,举起来:“这布,是县供销社废料库调剂的边角料,编号037,登记在册。你们要不信,现在就能去查。”
她声音不高,可字字清楚:“我儿媳穿的布,一寸都有来路。我李淑兰穷,但不偷不抢。”
赵红梅冷笑:“谁信你一张破纸?供销社的布,能随便给个人?”
“能。”李淑兰盯着她,“三月十七,我拿着大队开的介绍信去的,会计老刘还帮我盖了章。你要查,现在就能问。”
有人回头看向会计,会计低头翻本子,翻了两页,没说话。
赵红梅脸色变了变,又扬起头:“那你这布,为啥不登记入库?为啥藏在家里?”
“边角料,不入库。”李淑兰说,“供销社不收这种零头,白给的。你要不信,我带你去问。”
赵红梅噎了下,随即一甩手:“反正你拿不出来正经手续,就是偷!”
李淑兰忽然笑了:“你说偷?那你身上这件红毛衣,哪儿来的?”
赵红梅一僵。
“领口这儿,”李淑兰往前一步,指着,“有价签残留。两块八一尺,我没看错吧?村账上,有没有这笔支出?”
屋里一下子静了。
赵红梅扯了扯衣领:“我爹给的,关你啥事?”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好婆婆系统,我把儿媳宠上天“你爹是村支书,公家的钱,能随便给闺女买毛衣?”李淑兰转头看向会计,“麻烦您查查,三月有没有‘妇联采购红毛线’这笔账。”
会计低头翻,纸页沙沙响。
几秒后,他摇头:“没有。”
屋里嗡地一声。
赵红梅脸色发白:“你……你血口喷人!”
“我有没有血口喷人,你心里清楚。”李淑兰把溯源卡收好,拍拍手,像拂土,“布料的事,我清白了。谁用公款买私物,大队该查的,别光盯着我儿媳。”
她说完,转身就走。
门开时,阳光刺进来,她眯了下眼。
陈婉清和周晓禾等在门外,见她出来,赶紧迎上。
“妈,怎么样?”
“没事。”她从怀里摸出一把剪子,“回家,裁衣。”
“布不是丢了?”
“我早留了一尺在箱底。”她低头看了看鞋底沾的泥,“防的就是小人偷。”
三人往回走,路上有人打招呼,声音比往常热乎。周晓禾低声说:“刚才大队里,好几个人说赵红梅活该。”
“她爬得高,踩的人多。”李淑兰说,“可爬得越高,摔下来越响。”
回到家,她把剪子放桌上,从柜子里取出那截蓝布。布料厚实,颜色正,是城里人穿的那种。
“晓禾,过来试试尺寸。”
周晓禾坐下,李淑兰拿尺子量肩宽、臂长,一寸寸记在纸上。陈婉清泡了杯热水递过来,她接过喝了一口,烫,但舒服。
“妈,您刚才在大队,一点都不怕?”
“怕?”李淑兰抬眼,“我怕的是你们被人欺负了不敢说。现在我不怕了,因为我有证据,有理。”
她把尺子放下,拿起剪子:“人活一世,不是靠躲,是靠站得首。布能被偷,话不能被堵。今天我站出来了,以后你们也能站出来。”
周晓禾眼圈有点红:“我以前总觉得自己是乡下人,比不上城里来的知青。可您和婉清姐,让我觉得……我也能行。”
“你当然能行。”李淑兰剪开布料,咔嚓一声,“你教书,教的是娃,也是将来。哪天你班上的学生当了县长,他记得的第一个老师,就是你。”
陈婉清笑了:“那您就是县长的奶奶。”
屋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李淑兰低头缝衣,针脚密实。她手上的茧子厚,可针走得稳。这件衣裳,她要做得体面。不为别的,就为让村里人看看,李家的儿媳,穿的是正经布料,走的是正经路。
天快黑时,门外有人敲门。
李淑兰没动,周晓禾去开,是张桂香。
“李婶……我听说,红梅那事……”她搓着手,眼神飘忽,“那布,真是供销社给的?”
“有凭据。”李淑兰头也不抬,“你要看,我给你看。”
张桂香慌忙摆手:“不不不,我就是问问……晓禾这新衣,真好看。”
“好看就闭嘴。”李淑兰剪断线头,“你要是真想看,先把你儿子偷摘集体柿子的事跟大队交代了,再来谈衣服。”
张桂香脸一红,转身就走,门都没关严。
李淑兰把成衣抖开,让周晓禾穿上。蓝布上身,衬得人精神,袖口收得利落,领子也挺括。
“行。”她点点头,“明天教师节,你就穿这个去上课。”
周晓禾照镜子,笑得合不拢嘴:“妈,这布……真暖和。”
“布不暖和,心暖和。”李淑兰把剪子收进抽屉,忽然想起什么,拉开最下层,摸出个油纸包。
她打开,是半块肥皂,还有一小截红毛线。
她盯着那红毛线看了两秒,然后塞回包里,重新包好,放回抽屉。
门外,风卷着落叶打了个转。
她站起来,把灶里的火重新点着,锅里剩的猪油还温着。她舀了一勺,倒在小瓷罐里,盖上盖。
油面平静,没一丝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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