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李淑兰就坐在堂屋的小木桌前，手里捏着一支铅笔，在纸上写写划划。昨晚上那碗豆腐花的甜味还在舌尖打转，她记得自己皱了眉，可还是把最后一口喝了。她盯着纸上的几行字，把“甜”字圈了又圈，最后写下一句：“入口可以调，底线不能丢。”
外头雨声细碎，厨房的灯亮了。
她起身推开门，湿气扑在脸上。周晓禾己经在灶台前忙活，锅里烧着半锅水，旁边摆着几个粗陶碗，叠得整整齐齐。陈婉清抱着个旧笔记本走进来，头发用皮筋扎着，边走边翻页。
“你俩来得早。”李淑兰把纸折好塞进围裙兜里。
“睡不着。”周晓禾拧了拧抹布，“昨儿看松鹤楼用双层瓮腌藕，我在想，要是咱们的酱也能这么存，带回去不容易坏。”
陈婉清点头：“关键是恒温。这儿天气潮，酱料熬好了，放两天就发酸。”
李淑兰掀开锅盖，热气往上涌，她伸手试了试水温：“那咱们就自己造个‘瓮’。你不是说用两层碗中间加水降温？试试看。”
周晓禾眼睛一亮，立刻动手。她把两个大陶碗扣在一起，中间留出空隙，往里倒进井水。陈婉清蹲在一旁记录时间，李淑兰则开始熬酱底。
“先用小锅。”她说，“一锅一锅试，别急着上大灶。”
王大姐和吴玉芬也陆续进来，围在灶边。刘春梅站在门口，抱着胳膊没说话。
“真要往酱里加糖？”她终于开口，“咱们兰香靠的是酱香，不是甜水。”
李淑兰没回头，只把一勺豆酱倒进锅里：“谁说要改味了？我是要加一层回甘，像喝茶，头一口苦，后味儿甜，人才记得住。”
“可老主顾呢？”刘春梅声音高了些，“他们吃惯了咸香，突然来个甜的，还以为咱们换料了。”
“那就让他们吃出来，又吃不坏。”李淑兰铲着锅底，“咱们的招牌面不动，蘸料碟里添一勺新酱，爱吃就多蘸，不爱吃就不用。饭是给人吃的，不是给人管的。”
吴玉芬嘀咕：“听着倒像哄小孩。”
“哄人也是本事。”陈婉清抬头，“谁家孩子不爱甜？可咱们不是拿糖糊弄人，是让味道多一条路。”
王大姐伸手搅了搅锅里的酱：“火候得准，糊了就全废。”
“你盯着火。”李淑兰把铲子递给她，“我去看瓮。”
周晓禾正蹲在角落测温度，手指伸进陶碗夹层，被水一激，缩了缩。她咬着嘴唇又试了一次：“差不离，比外面低两度。”
“行。”李淑兰点头，“第一锅先按老法子来，豆酱、花椒、姜末，一分不能少。”
锅烧热，油倒进去，豆酱下锅爆香。王大姐握着铲子不停翻搅，怕糊底。李淑兰守在一旁，时不时伸手试味。
“咸了。”她尝了一口，“减半勺盐。”
陈婉清记下。第二锅开始调整比例，豆酱少放，加了一点点蜂蜜。
“试试。”李淑兰舀起一勺，递给周晓禾。
周晓禾抿了一口，眉头皱紧：“涩，甜没融进去。”
“火太急。”王大姐说，“得慢熬。”
第三锅，火小了，时间拉长。蜂蜜换成桂花露，量减到半勺。
刘春梅尝了，摇头：“还是不对，像药水。”
“是露放早了。”陈婉清翻着笔记，“我看过资料，果香类得最后加，不然一煮就散。”
“那就改顺序。”李淑兰拍板，“先炒酱，再融蜜，最后点露。”
第西锅开始，流程重新排。吴玉芬突然说：“渣多，口感糙。”
“过滤。”周晓禾立刻拿过一块细纱布，“像滤豆浆那样。”
纱布垫在漏勺上，滚烫的酱汁缓缓流过，颜色清亮了些。
李淑兰尝了，点头：“顺口了。”
“再试一次。”陈婉清提笔，“蜜减三成，露加两滴。”
第五锅酱熬好时，天己大亮。雨停了，厨房里雾蒙蒙的，全是香气。
李淑兰舀起一勺，吹了吹，送进嘴里。她没说话，闭着眼慢慢咽下。
几秒后，她睁开眼，笑了。
“成了。”
周晓禾赶紧尝，眼睛一下子亮了：“咸打头，甜收尾，中间还有股鲜味儿……这味儿稳了。”
吴玉芬连吃两勺：“不冲，不腻，还能再蘸一口。”
王大姐也点头：“能配面，也能拌菜，老人孩子都能吃。”
刘春梅迟疑着尝了一口，最后把勺子放下：“……我没话说了。”
李淑兰从兜里掏出那张孙子录取通知书的复印件，轻轻贴在灶台边的墙上。
“他考上的不只是学校。”她说，“是换一种活法。咱们改个酱方，怎么就成了不务正业？”
没人接话，但几个人眼圈都红了。
“这酱得有个名。”吴玉芬说。
李淑兰看着灶上那锅酱，又看看围在身边的几个人，伸手把锅盖轻轻盖上。
“叫‘三合酱’。”她说，“人心合，南北合，古今合。”
陈婉清翻开本子，写下：“兰香三合酱，初版定型，口感稳定，可量产。”
周晓禾开始清点陶瓮数量：“还得做三套备用，路上万一打碎。”
王大姐去检查灶台：“明早还能再熬两锅。”
刘春梅默默拿起抹布，擦起灶台边的油渍。
李淑兰走到门口，抬头看天。云层裂开一道缝，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她脚边。
“明天去苏州。”她说，“那家酱坊的老师傅，说不定还有别的门道。”
陈婉清合上笔记本：“我去把配方誊一遍，带路上看。”
周晓禾应声：“我守最后一锅，等它彻底凉了再装瓶。”
李淑兰回到灶台前，揭开锅盖。热气升腾，酱色红亮，香气扑鼻。
她用铲子轻轻搅动，油光一圈圈荡开。
吴玉芬忽然说：“这味儿，像是把南北都拢进一口锅里了。”
李淑兰没答话，只把铲子递给她：“你来收最后一勺。”
吴玉芬接过，小心舀起，倒入瓷罐。酱汁滑落，发出轻微的声响。
罐子封好，贴上一张纸条，上面是陈婉清写的字：**兰香三合酱·初版**。
李淑兰拿起笔，在纸条下方添了三个小字：**试用装**。
外头传来脚步声，是客栈老板娘送热水来。她探头看了看：“哟，整一宿了？这味儿香得我早饭都不想吃了。”
“待会儿给您送一勺尝尝。”李淑兰笑着说。
“那我可不客气。”老板娘摆摆手走了。
厨房里安静下来，只剩炉火轻微的噼啪声。
陈婉清把笔记本摊开，开始抄写配方比例。周晓禾蹲在陶瓮边记录水温变化。王大姐和吴玉芬忙着清洗锅具，刘春梅在整理调料瓶。
李淑兰站在灶前，手扶着锅沿，看着那口空了的锅。
她伸手摸了摸锅底，还温着。
窗外，细雨又下了起来，打在屋檐上，滴滴答答。
她转身拿起最后一个瓷罐，揭开盖子，深深吸了口气。
香气冲上来，她闭了闭眼。
睁开时，她把罐子递给周晓禾：“你带着，别离身。”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好婆婆系统，我把儿媳宠上天(http://www.220book.com/book/6OSK/)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