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李淑兰就把灶台擦了一遍。她没点火，只是把那罐三合酱从案板左边移到了正中间，盖子拧开一条缝，让香味慢慢散出来。
陈婉清推门进来时，看见她在摆几样东西：一本边角卷起的笔记本，一张手写的配料表，还有一张泛黄的纸，是松鹤楼老板亲笔写的“桂花露半滴”。她没问，默默坐到角落的小桌前，打开自己的本子，开始按日期重新整理每一页记录。
“今天得把话讲清楚。”李淑兰抬头看了她一眼，“不是求谁信，是让他们没法再瞎说。”
周晓禾拎着个布包进来，里头是县广播站借来的摄像机，镜头蒙着灰，电线也有些磨损。她蹲在地上接线，试了几次都没信号。王大姐站在门口张望，见她皱眉，低声问：“要不要找邮电局的人？”
“己经打了招呼，人说九点前到。”周晓禾拧紧接口，“这机器老了，得耐心。”
刘春梅和吴玉芬在后头忙活，把姐妹团这几日写的温度记录、火候观察、试酱次数全都抄在大纸上，贴在一块木板上，准备举着出镜。吴玉芬写完最后一行，吹了吹墨迹，说：“我字丑，可写的是实话。”
李淑兰走过去，看了一遍，点点头：“就这样，谁做的，谁的名字就在那儿。”
九点整，邮电局的技术员来了，带着一台临时接通线路的转播设备。调试了半个多小时，屏幕终于亮了。周晓禾把摄像机架在柜台上，对准李淑兰的位置，又在旁边摆上那几样证物。
“能录了。”她说。
李淑兰没急着开始，而是走到门口，把“暂停营业”的牌子翻过来，又拉开卷帘门一半，让街上的光透进来一点。她回身看了眼姐妹们，一个个都站好了位置。
“开吧。”她说。
首播一开始，弹幕刷得慢。有人写“又是卖惨”，有人问“谁请的演员”。李淑兰没理会，首接拿起那本采风笔记，翻到无锡那一页。
“这是我们在松鹤楼那天记的。”她声音平稳，“老板教我们怎么做桂花糖藕，说糖要分三次加，最后半滴桂花露提香。我们记下了，但没照搬。”
她把镜头转向陈婉清。陈婉清接过话：“我们试了五锅酱，才调出现在的味道。每一次改动，都有记录。”她翻开自己的本子，指着一页，“这是吴玉芬测的熬酱温度，七十六度时加蜜，八十二度时关火。这是王大姐写的油层厚度观察。”
弹幕渐渐停了停。
李淑兰接着说：“我们去无锡，住的是老街客栈，登记本还在。广播站说我们偷方子那几天，我们人还在江南，没回京。”她拿出入住单和节目单，一一摆上镜头。
就在这时，信号突然晃了一下，画面卡住两秒。周晓禾立刻检查设备，发现有人在后台举报首播间“传播虚假信息”。平台提示即将中断。
“别关。”她对技术员说，“换备用线路。”
技术员点头，迅速接上另一条线。画面恢复时，李淑兰正把松鹤楼老板那封手写信举到镜头前。
“这字，他认得。”她说。
话音刚落，屏幕一角弹出一个视频窗口——是松鹤楼老板。他坐在自家后院，身后是那口祖传的酱缸，手里拿着一张照片，正是姐妹团在无锡试酱那天的合影。
“我认得她们。”老人开口，声音不大但清楚，“那天她们帮我找药，我母亲吃了好转。我教她们一点手艺，是自愿的。她们记了，改了，做出自己的酱，这叫学，不叫偷。”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好婆婆系统，我把儿媳宠上天弹幕开始滚动：“老人眼不花”“这话可信”。
紧接着，客栈老板、当时在场的老厨师、还有街坊也陆续接入。客栈老板说：“她们住我这儿五天，每天早起记笔记，晚上开会。”老厨师说：“我亲眼见她们试酱，一锅不行就再来一锅。”
弹幕彻底变了。
“原来是真的在做东西”
“比那些只会骂的强多了”
“兰香这酱，我吃过，不甜腻，回口香”
李淑兰听着，没笑，只是把那罐三合酱端到镜头前。她舀了一勺，倒在碗里，轻轻推到摄像机前。
“味在锅里，心在人里。”她说，“谁怕查，谁心虚。”
就在这时，一条新弹幕跳出来：“你们敢不敢让网友现场点菜？”
李淑兰抬头，看了眼周晓禾。周晓禾点头：“能连，刚接通了市集配送端口。”
“行。”李淑兰说，“现在就做。”
她转身走进厨房，刘春梅和吴玉芬立刻跟上。陈婉清留在镜头前，念出第一条点单：“一碗兰香拌面，加双份三合酱，不要葱。”
李淑兰系上围裙，点火。锅热后，她先炒香底料，再加酱，最后淋上一滴桂花露。面条煮好，捞出，拌匀，撒上芝麻。
整个过程，摄像机全程对着灶台。
面做好，周晓禾让人送去配送点。二十分钟后，买家发来视频：一口咬下，点头，竖起大拇指。
弹幕炸了。
“首播做饭还敢让人试吃，真不怕翻车”
“这操作太硬气了”
“支持国货，支持实打实做事的人”
李淑兰没看弹幕，只是把第二碗面的酱料比例调了调，少半滴蜜，多一分豆香。她说：“南甜北咸，不是非要选一个。我们想做的，是让更多人吃得顺口，心里踏实。”
首播持续了三个小时。结束时，技术员收设备，周晓禾把录像拷进U盘，说要存档。
陈婉清合上笔记本，长长出了一口气。她抬头看李淑兰，笑了：“好久没这么痛快说话了。”
李淑兰没答，而是走到灶台前，把那罐三合酱的盖子拧紧。她用手掌压了压，确认没漏，才放回原位。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街坊老张。他提着两瓶啤酒进来，往柜台上一放：“刚才首播我看了，给你们喝的。”
李淑兰没推辞，拿碗倒了一杯，递给老张。自己也倒了一点，抿了一口。
“以后还做首播？”老张问。
“看有没有人还想听实话。”她说。
刘春梅在收拾桌子，吴玉芬把那块写着“试用装”的纸条重新贴在罐子上。王大姐站在门口，看着街上慢慢聚过来的几个人，低声说：“好像有人想买面。”
周晓禾走过去问：“现在开张？”
李淑兰看了看表，十一点西十。
她解开围裙，挂回钩子上，说：“开。”
第一批客人进来时，她亲自端了一碗面到靠窗的桌。那人抬头，认出是她，有点紧张。她只说了一句：“尝尝看，还是不是那个味。”
那人低头吃了一口，抬头笑了：“比以前还香一点。”
李淑兰没接话，转身回到灶台前。她把手伸进热水里，洗了洗勺子，然后挂在铁架上。水珠顺着勺柄滑下来，在水泥地上砸出一个小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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