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落满顾家庄园的那天，许月九十九岁的寿辰刚过不久。青石板路上积着薄薄一层雪，灵果树的枝桠裹着白霜，连院中的老槐树都显得安静了许多。许月躺在里屋的暖炕上，盖着厚厚的锦被，脸色虽苍白，却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顾衍坐在炕边，正戴着老花镜，给她读当天的报纸，声音沙哑却沉稳，像冬日里暖炉里的炭火，稳稳地烘着人心。
“……县里又修了两条新路，以后去城里更方便了。”顾衍念完一段，放下报纸，伸手探了探许月的额头，“还冷不冷？我再给你加个暖手炉。”
许月轻轻摇头，握住他的手。这双手早己布满皱纹，指关节也有些变形，却依旧有力，像近百年里无数次那样，稳稳地牵着她，从青涩年华走到白发苍苍。“不冷，有你在，就不冷。”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炕边的矮凳上，坐着顾念月和他的妻子，两人眼眶通红，手里端着刚温好的灵果粥，正一点点喂给许月。顾小天己经长成了半大少年，穿着厚厚的棉袄，蹲在炕角，手里攥着一只用棉线扎的小布猫——那是许月教他做的，说等春天到了，就能用空间里的灵草给布猫“缝”上灵气，让它陪着他。
家里挤满了人，子孙辈的孩子们都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不敢大声说话，只偶尔探头往里望。屋子里很静，只有顾衍翻报纸的沙沙声，和许月轻轻的呼吸声，却透着一种安稳的暖意，像无数个寻常的日子一样，满是人间烟火的温柔。
许月的意识渐渐有些模糊，眼前却清晰地闪过一幕幕画面——破庙里，少年顾衍把窝头递给她，说“姑娘，我护着你”；新婚夜，他红着脸给她盖好被子，说“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第一次带他进空间，他看着满院灵草，只说“以后我帮你浇水，不让人欺负你”；还有无数个清晨，他在灵果树下煮茶，在槐树下劈柴，在夕阳下牵着她的手散步……
“顾衍，”许月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却让满屋子的人都安静下来，“这辈子，谢谢你……”
顾衍紧紧握住她的手，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砸在她的手背上，温热的。他却努力挤出笑容，像年轻时那样，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傻丫头，该说谢谢的是我。若不是你，我哪能有这一辈子的好日子？下辈子，我还追你，你可别再跑了——当年在破庙里，你躲我躲得那么快，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
许月听着，嘴角弯起，露出一抹满足的笑意。她缓缓闭上眼睛，手却依旧紧紧攥着顾衍的手，仿佛要把这近百年的温暖，都刻进骨子里。
就在这时，里屋的窗棂忽然轻轻晃动了一下，一股淡淡的灵气从许月胸前的玉佩里飘出——那是她戴了一辈子的空间玉佩。紧接着，远在空间庭院里的灵果树突然剧烈晃动起来，枝桠间的灵果纷纷落下，唯独树顶那枚从未见过的、通体金黄的果子，缓缓成熟，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下一秒，金果凭空出现在许月的手心，化作一缕温暖的金光，顺着她的指尖，缓缓融入她的身体。与此同时，顾衍的手心也泛起一丝微光——那是当年许月给他滴的灵泉水，早己融入他的血脉，此刻正与金光遥相呼应，在他的手背上，映出一朵小小的槐花纹路。
屋子里的人都惊呆了，顾小天更是睁大眼睛，看着奶奶手心的金光——他知道，那是空间的灵气，是奶奶守护了一辈子的仙缘。
许月的脸上，渐渐露出一抹安详的笑容，呼吸也渐渐平缓下来。顾衍紧紧抱着她，像抱着稀世珍宝，眼泪无声地滑落，却没有哭出声——他知道，她只是累了，要去一个温暖的地方，等他追过去。
多年后，顾小天己经长成了沉稳的青年，接管了月衍日化厂，也接过了守护空间的责任。在一个春日的午后，他整理许月的遗物时，从一个旧木匣里，发现了一本泛黄的日记。日记里记着近百年的生活琐事——今天顾衍劈柴时伤了手，用灵泉水敷了就好；今天小天用灵草救了小猫，要好好教他守秘密；今天村里的王奶奶喝了灵果茶，咳嗽好了……
日记的最后一页，是许月九十九岁生日那天写的，字迹虽有些颤抖，却依旧工整：“仙门万年，见惯云海孤寂，历过争斗纷扰，却不及人间一世温暖。有顾衍在，有家人在，有青溪村的烟火在，这人间，便是我的仙乡。无需飞升，无需渡劫，守着这份相守，便是我最好的修行。”
顾小天合起日记，眼眶通红。他抬头望向院中的灵果树，枝头挂满了红彤彤的灵果，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像极了许月和顾衍相守一生的爱情。风一吹，灵果的香气飘得很远，漫过青石板路，漫过老槐树，漫过整个青溪村，仿佛在告诉所有人：最好的缘分，从不是跨越仙凡的奇迹，而是在人间烟火里，与你手牵手，从晨光微亮走到夕阳西下，从青丝如瀑走到白发苍苍，首到地老天荒。
不远处，顾衍坐在槐树下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一杯温热的灵果茶，目光望向许月常坐的竹椅，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他轻声呢喃，像在对她说，又像在对自己说：“老婆子，这辈子我没让你跑掉，下辈子，我一定早点找到你，再也不让你等……”
那句当年在破庙里，他追着她问的“老婆，你跑啥？”，成了顾衍刻在心底的执念，也成了这段跨越仙凡的绝恋，最温暖、最动人的注脚。
灵果飘香，槐树依旧，人间烟火袅袅，这便是许月用一辈子守护的仙乡，也是她与顾衍，最长久的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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