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月走后的第一个春天，青溪村的风带着料峭的寒意，却没能吹散顾家庄园里的暖意。灵果树抽出了新绿的枝芽，老槐树的根须在土壤里悄悄舒展，唯有廊下那把许月常坐的藤椅，空了大半，只余下椅垫上淡淡的灵草香气，还带着她生前的温度。
顾衍每天都会坐在藤椅旁的石凳上，手里捧着一杯温热的灵果茶，就像许月还在时那样。他会对着藤椅轻声说话，说今天村里的张婶送来了新蒸的馒头，说小天在学校得了奖状，说灵草园里的还魂草又长高了些——那些琐碎的家常，以前他总嫌啰嗦，如今却成了支撑他的念想。
这天清晨，顾衍像往常一样来给藤椅擦拭灰尘，指尖刚触到椅面，忽然瞥见藤椅下的青砖缝隙里，冒出了一点嫩绿。他蹲下身仔细看，那是一株小小的芽儿，两片豆瓣似的叶子裹着嫩茎，顶端还沾着晨露，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更奇的是，芽儿周围的土壤，竟比别处几分，隐隐透着一丝熟悉的灵气——那是空间里灵泉水独有的气息。
“这是……”顾衍的心跳忽然快了几分。他想起许月弥留之际，那枚从空间飞来的金黄灵果，想起它化作金光融入许月身体的模样。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碰了碰芽儿的叶子，指尖传来一阵温润的触感，竟和当年第一次触碰到许月的玉佩时，有着同样的暖意。
从那天起，顾衍多了一件事——每天清晨，他都会提着小水壶，用空间里的灵泉水给芽儿浇水。他怕青砖硌着根须，特意找来小铲子，轻轻把芽儿周围的土松了松；怕阳光太烈晒着它，又搬来一把小竹伞，小心地挡在藤椅旁。
芽儿长得很快，不过半个月，就抽出了细细的枝桠，长出了几片心形的叶子，叶子上还带着淡淡的纹路，像极了许月当年教他认的灵草叶脉。顾衍每天坐在藤椅旁，看着芽儿抽枝长叶，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空落落的日子，也有了盼头。
这天周末，顾小天从学校回来，一进门就看到爷爷蹲在藤椅旁，正对着一株小苗说话。他凑过去看，那株小苗己经长到半尺高，枝叶间透着淡淡的灵气，竟比空间里的灵草还要温润几分。
“爷爷，这是什么苗呀？”顾小天蹲下身，好奇地伸出手，指尖刚靠近枝叶，忽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那气息里，既有奶奶许月身上的灵气，又有爷爷顾衍身上的烟火气，两种气息缠绕在一起，温和又亲密。
顾小天心里一动，悄悄运转奶奶教他的方法，将一缕灵气注入指尖，轻轻探向小苗。下一秒，他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幅模糊的虚影：虚影里，奶奶许月穿着年轻时的蓝布衫，正牵着爷爷的手，在灵果树下散步，两人说说笑笑，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得像幅画。
“爷爷！”顾小天猛地收回手，眼眶瞬间红了，他拉着顾衍的手，指着小苗说，“这苗儿里有你和奶奶的影子！它的灵气和你身上的气息连在一起，是奶奶和你连在一起的吧？”
顾衍闻言，身体微微一怔，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小苗的叶子，指尖传来的温润触感，仿佛是许月的手在轻轻回握。他的眼眶渐渐泛红，声音也有些沙哑：“是你奶奶……是你奶奶舍不得走，想陪着我呢。”
从那以后，顾小天也常来帮着照顾小苗。他发现，只要爷爷坐在藤椅旁，小苗的枝叶就会轻轻晃动，像是在回应；只要他说起学校里的事，说起工厂里的灵草长势，枝叶上的灵气就会更浓几分。
顾衍每天都会坐在藤椅上，对着小苗讲家里的事。他会说：“老婆子，今天小天给我读了你写的日记，你还记得当年你第一次做灵皂，把厨房的锅都烧糊了吗？”他会说：“村里的李大叔送来新摘的黄瓜，我给你留了两根，就放在你常放菜篮的地方。”他还会说：“灵果树的果子快熟了，我己经晒好了灵果干，等你尝尝，今年的比去年还甜。”
有时说着说着，顾衍就会停下来，手指轻轻拂过小苗的枝叶，像是在抚摸许月的头发。阳光透过藤椅的缝隙，洒在他的白发上，也洒在小苗的枝叶上，两种身影交叠在一起，仿佛许月从未离开，依旧坐在藤椅上，听他说着家长里短。
小苗长得越来越壮，没过多久，就长到了齐腰高，枝叶间还冒出了小小的花苞。顾衍每天都守着它，盼着它开花，就像盼着许月能再陪他说说话。
这天傍晚，顾衍坐在藤椅上，对着小苗讲起了他们初见的那天：“老婆子，还记得那年破庙吗？你躲在角落里，我给你递窝头，你还躲着我跑……”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看到小苗的花苞轻轻颤动了一下，竟缓缓开出了一朵小小的白花，花瓣像雪一样白，花蕊却带着淡淡的金黄，香气清甜，和当年许月第一次带他进空间时，闻到的灵草香一模一样。
顾衍愣住了，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花瓣，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却笑着说：“老婆子，你看，花开了……我就知道，你没走，你一首在陪着我。”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洒在藤椅上，洒在开花的小苗上，也洒在顾衍的身上。微风拂过，小苗的枝叶轻轻晃动，白花的香气飘得很远，仿佛是许月的声音，在轻轻回应：“顾衍，我在呢，一首都在。”
藤椅依旧，小苗常青，灵果飘香，人间烟火依旧。许月从未离开，她化作一株小苗，守在顾衍身边，守着这个家，守着他们近百年的深情，也守着这份跨越了生死的，血脉相牵的仙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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