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马涛的哽咽声断断续续，听起来确实情真意切，不像完全装出来的。但李飞心里那根警惕的弦，依旧绷得紧紧的。这年头，骗术层出不穷，利用同情心编造悲惨故事借钱，最后人间蒸发的例子太多了。更何况，对象还是马涛这种以前有过节、人品存疑的人。
李飞没有立刻回应，沉默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通话线上。他能听到电话那头马涛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显然对方也在极度紧张地等待他的判决。
“马站长，”李飞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你说嫂子病了，具体什么病？在哪家医院？主治医生是谁？”
他的问题首接而具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慎。这不是冷漠，而是一种必要的核实。如果对方真是骗子，或者夸大其词，这种细节追问很容易让其露出马脚。
马涛似乎没料到李飞会问得这么细，愣了一下，才慌忙回答：“是……是市第一医院，查出来是心脏的问题，挺严重的，说要做什么搭桥手术……主治医生姓刘，叫刘什么来着……我这一着急脑子就乱……病历和缴费单我都留着呢！李老板，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要有半句假话，我天打雷劈！”
他的语气急切，甚至带着点被质疑后的委屈和慌乱，听起来不像提前编好的台词。连发誓赌咒都出来了。
李飞的心稍微软了一丝丝，但依然没有松口。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手术费还差多少？”李飞继续问。
“还差……还差十五万左右……”马涛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羞愧和无助，“我实在是没办法了……能借的都借了……”
“十五万？”李飞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听不出波澜，“马站长，不是我不信你。但你也知道，我就是个跑外卖的，后来炒股也是亏多赚少，还欠着债呢。十五万，对我来说是天文字数。我上哪去弄这么多钱？”
他再次祭出哭穷大法，一方面是基于一贯的谨慎，另一方面也是想再探探马涛的底。如果马涛真是走投无路，不会因为他哭穷就轻易放弃，甚至会更加卑微地哀求。如果别有目的，可能会表现出不耐烦或者露出其他破绽。
果然，马涛一听就急了，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李老板！李哥！我知道我以前不是东西，对不住您！您骂我打我都行！但这次真是救命钱啊！小王他表哥说得真真的，说您……说您随便一手股票就好几十万上百万……我知道您低调，不爱显摆，但我求求您，就发发慈悲，救救我老婆吧！她要是没了，我们这个家就散了！我给你跪下了行不行！”
电话那头传来“噗通”一声闷响，像是膝盖撞地的声音，紧接着是马涛更加失控的哭声。
李飞握着手机，眉头紧锁。男儿膝下有黄金，马涛这人虽然毛病多，但平时在站里也挺要面子，能让他做到这一步……难道情况真的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他心里的天平开始倾斜。万一，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一条人命，一个家庭……自己现在有能力帮一把，如果因为怀疑而见死不救，将来心里会不会留下疙瘩？
但他立刻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不能感情用事！帮忙可以，但必须建立在核实清楚的基础上，而且绝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情况。
“马站长，你先起来。”李飞的声音依旧冷静，“男儿膝下有黄金，别这样。”
“您不答应我就不起来！”马涛似乎铁了心要用苦肉计。
李飞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但原则不变：“这样吧，马涛。钱，我可以想想办法。”
电话那头的哭声瞬间小了不少，变成了充满希望的抽噎：“真……真的？谢谢李老板！谢谢您！您就是我全家的大恩人！”
“你先别急着谢我。”李飞打断他，“我有条件。”
“您说！您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马涛忙不迭地答应。
“第一，”李飞一字一句地说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你生病借钱这件事，除了我，不准再告诉任何人，特别是不能跟任何人说钱是我出的。如果我从别人那里听到半点风声，后续的钱你想都别想，借出去的我也立马收回。能做到吗？”
“能能能！我保证守口如瓶！谁问我都不说！”马涛赌咒发誓。
“第二，”李飞继续道，“你说的情况，我需要核实。你把医院的详细地址、科室、床位号，还有主治医生的全名，现在发短信到我这个手机上。我会找人去了解一下情况。如果是真的，我们再谈下一步。”
这是他最后的底线。必须亲眼看到证据，或者通过可靠渠道核实。他不会亲自去，那样太惹眼，但他可以想想别的办法，比如让快递小哥送个花篮顺便观察一下？或者通过医院的朋友间接打听？总之，必须确认。
“应该的！应该的！我这就发！这就发！”马涛的声音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激动，似乎对核实环节毫不担心，“李老板，太感谢您了！真的！谢谢您还愿意信我……”
“先别谢那么早，核实了再说。”李飞淡淡地道，“好了，我先挂了，你发信息吧。”
说完，他不等马涛再说什么，首接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李飞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感觉比做了一笔大交易还累。
他靠在电驴座椅上，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五味杂陈。
帮忙？还是不帮？
如果核实下来是真的，这钱，借还是不借？
十万十五万，对他现在来说，确实是九牛一毛，期货账户里随便波动一下都不止这个数。但钱不是问题，问题是后续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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