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簌簌地落在曹国公府的青瓦上，李文忠的靴底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走得极快，绛紫色的斗篷在身后翻飞，吓得府中下人们纷纷避让。
"父亲？"李景隆小跑着跟在后面，声音里带着不安，"您走慢些..."
李文忠猛地停住脚步，转身盯着儿子。少年被他凌厉的目光吓得倒退半步，差点滑倒在雪地里。
"跟我来祠堂。"李文忠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冷得像冰。
李景隆脸色刷地白了。曹国公府的祠堂平日大门紧锁，只有年节祭祖或是惩戒子弟时才会开启。他战战兢兢地跟着父亲穿过三道回廊，来到府中最肃穆的院落。
"吱呀"一声，沉重的柏木门被推开，露出里面森然林立的祖宗牌位。烛火幽幽，照得那些鎏金的名字忽明忽暗。
"跪下。"李文忠指了指祖宗牌位前的蒲团。
李景隆双膝一软，首接跪在了硬邦邦的青砖地上，连蒲团都不敢用。寒气立刻透过锦袍渗入膝盖，但他一动也不敢动。
"知道为什么带你来这儿吗？"李文忠从香案上取下一根藤条，在手中轻轻拍打。
李景隆的喉结上下滚动："儿子...儿子不知..."
"啪！"
藤条突然抽在香案上，发出骇人的声响。李景隆浑身一抖，险些在地。
"今日在宫里，你可曾察觉异常？"李文忠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比怒吼更令人胆寒。
李景隆仔细回想，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舅爷爷他...看儿子的眼神确实..."
"不是确实，是明明白白！"李文忠突然提高了声音，"陛下与我说话时还好好的，一到你就变了脸色！说，你最近干了什么好事？"
"儿子冤枉啊！"李景隆带着哭腔喊道，"儿子这半年都在府中读书习武，连大门都没出过几次..."
李文忠眯起眼睛，手中的藤条慢慢抬起："是吗？那为何陛下看你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十恶不赦的逆贼？"
李景隆突然想起什么，犹豫道："会不会是...是上月那件事..."
"什么事？"李文忠手中的藤条停在半空。
"儿子与几个勋贵在街上赛马..."李景隆越说声音越小，"不小心撞翻了几个摊子..."
李文忠眉头紧锁："就这？"
"还...还打赌输了二十两银子..."李景隆缩了缩脖子，"但儿子立刻赔给那些商贩了！"
李文忠盯着儿子看了许久，突然长叹一声，将藤条放回香案。他走到祖宗牌位前，点燃三炷香，恭敬地拜了三拜。
"隆儿，你可知我们李家能有今日，全赖陛下恩典？"他的声音突然变得疲惫。
李景隆低声道："知道。是舅爷爷抚养父亲长大..."
"不是抚养，是救命！"李文忠猛地转身，"当年若不是舅舅收留，我早就饿死在乱军中了！哪还有今日的曹国公府？"
作者“风系魔导”推荐阅读《大明：从老朱的旁白开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烛火摇曳，将父子二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
李景隆重重磕了个头："儿子真的没有做任何对不起舅爷爷的事！儿子可以对祖宗发誓！"
李文忠沉默良久，突然问道："你与燕王可有往来？"
"燕王？"李景隆一愣，"西表叔不是在凤阳历练吗？儿子己经半年多没见到他了。"
"那其他皇子呢？"
"就是偶尔与几位王爷玩耍..."李景隆小心翼翼地说，"但也都是读书骑射，从不敢胡闹。"
李文忠盯着儿子的眼睛，确认他没有说谎后，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就怪了..."
祠堂外，雪越下越大。寒风从门缝钻进来，吹得烛火忽明忽暗。李景隆跪得双腿发麻，却不敢稍动。
"起来吧。"李文忠终于开口，"从今日起，你闭门读书，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府。尤其是..."他顿了顿，"尤其是不要与任何皇子往来，明白吗？"
李景隆如蒙大赦，连忙叩首："儿子明白！"
李文忠扶起儿子，突然压低声音："还有，若有人问起今日之事，就说为父是责罚你功课懈怠，记住了？"
李景隆连连点头，心中却更加困惑。他从未见过父亲如此谨慎又矛盾的样子——既严厉惩戒他，又似乎在...保护他？
回到书房，李文忠独自站在窗前，望着漫天飞雪。他想起今日在宫中，皇帝看向景隆时那一闪而过的杀意，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老爷。"管家在门外轻声道，"锦衣卫的毛指挥使派人送来一封信。"
李文忠心头一跳，连忙接过。信笺上只有寥寥数字："令郎无过，勿忧。近日勿入宫。"
这看似安慰的话，却让李文忠的手微微发抖。毛骧与他素无交情，为何突然来信？这究竟是警告还是...通风报信？
他将信笺凑近烛火，看着它慢慢化为灰烬。
与此同时，皇宫大内的暖阁里，朱元璋正听着毛骧的汇报。
"李景隆平日除了与诸多勋贵玩闹，与几位王爷偶尔有些往来，并无异常。"毛骧低声道，"今日回府后，曹国公将他叫去祠堂训斥了半个时辰。"
朱元璋眯起眼睛："可知训了什么？"
"据眼线回报，似是责骂他功课懈怠。"毛骧犹豫了一下，"陛下，要不要..."
"不必。"朱元璋摆摆手，"继续盯着就是。记住，不要打草惊蛇。"
待毛骧退下，马皇后从屏风后走出："重八，保儿那孩子一向忠心..."
"朕知道。"朱元璋打断她，"所以朕没有下旨禁止景隆入宫。"
马皇后松了口气："那就好。保儿性子刚烈，若知道我们疑心他儿子..."
"朕疑心的不是保儿。"朱元璋冷冷道，"是那个小崽子！十三岁就能让朕听到那样的'预言'，将来还得了？"
雪越下越大，很快覆盖了整个金陵城。曹国公府的书房里，李景隆临窗而立，望着白茫茫的天地，心中充满困惑与不安。冥冥中，他感觉自己的命运似乎在这一天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偏移，就像雪地上突然出现的一串陌生脚印，不知通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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