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时，林晚就醒了。窗外还是墨蓝色的天，只有几颗残星挂在檐角，她却再无睡意，干脆披衣坐起身，借着月光摸出藏在床板下的布包——里面是她连夜准备的“家当”：用梧桐叶仔细包好的五香薯角、码在粗瓷碗里的酸甜脆萝卜，还有提前分好的钱袋。
她把钱袋拆成两份，五块三毛钱的“大头”用布条裹紧，贴身系在腰上，又用外衣层层盖住；剩下的一毛钱硬币塞进围裙外侧的口袋，故意露出一点银边——这是给市霸准备的“诱饵”，也是她为自己留的“退路”。做完这一切，她才拿起梳妆台上的小镜子，借着月光看了看自己的脸，深吸一口气：“林晚，别慌，你能行。”
灶房里传来轻微的动静，是春花娘起来烧火了。看到林晚站在门口，春花娘手里的柴火顿了顿，语气里满是担忧：“晚晚，不再等等？要不娘跟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娘，不用。”林晚走过去帮她添了把柴，火苗“噼啪”跳了跳，映得她眼底亮了些，“我都想好了，您在家等着我好消息就行。再说，您要是去了，我反而容易分心。”她知道春花娘性子急，万一看到市霸刁难，说不定会冲上去理论，到时候反而会打乱她的计划。
春花娘还想再说什么，林晚己经拿起竹篮：“娘，我走了，中午就回来。”话音落时，她的脚步己经跨出了院门，没敢回头——她怕看到春花娘担忧的眼神，会忍不住动摇。
清晨的露水打湿了乡间小路，踩在脚下软乎乎的，带着泥土的腥气。林晚挎着竹篮，走得不快不慢，心里却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她既盼着早点到集市，早点“遭遇”市霸，把演练了无数次的计划付诸实践；又怕真的遇到他们，怕自己临场露怯，怕那点小心思被轻易识破。
路过村口的老槐树时，她停了下来，伸手摸了摸粗糙的树皮。上次从集市被市霸勒索回来，她就是靠在这棵树下哭了好久，那时觉得天好像都要塌了；可现在，她心里虽然慌，却多了几分底气——她不再是只能被动挨打的小姑娘了，她有自己的办法，有抗争的勇气。
“再走三里地就到了。”林晚小声给自己打气，重新挎紧竹篮往前走。太阳慢慢爬上山头，金色的光洒在麦田里，把麦穗染得发亮，可她没心思欣赏这景致，满脑子都是集市的场景：市霸会从哪个方向来？他们今天会带几个人？自己的表情会不会太假？
越靠近集市，路上的人就越多。有挑着菜筐的农妇，有扛着锄头的老汉，还有骑着自行车、车后座绑着货物的小贩。大家说说笑笑的，满是生活的热闹，可这些声音落在林晚耳朵里，却像是隔了一层膜，她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手心也开始冒冷汗。
终于到了集市入口，熟悉的喧嚣扑面而来：小贩的吆喝声、顾客的讨价还价声、孩子们的嬉闹声，还有自行车的铃铛声，混在一起格外热闹。林晚站在入口处，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先观察起地形——她的目光扫过集市里的摊位，最后落在了靠近东侧路口的位置。
那个位置好就好在“能进能退”：背靠大榕树，树干粗壮，万一情况不对，能靠树挡一下；面朝路口，既能清楚看到市霸常出现的西侧小巷，又能在紧急时顺着路口快速离开。而且旁边都是卖农家菜的老摊贩，大多是熟面孔，就算市霸真的撒野，他们多少也能帮着打个圆场。
“就选那了。”林晚打定主意，挎着竹篮挤过人群，走到大榕树下。卖青菜的刘大爷看到她，连忙往旁边挪了挪摊位：“晚晚妹子，你可算来了！昨天我还跟李大娘念叨你呢，生怕你被那伙人吓住，不敢来了。”
“大爷，我没事。”林晚笑着把竹篮放在地上，开始整理货物。她先把盖布掀开一角，让薯角和萝卜的香气慢慢散出来——这是她吸引顾客的“秘密武器”，也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正常”。接着，她把试吃的薯角摆在粗瓷盘里，又把萝卜碗摆成整齐的扇形，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格外认真，像是在完成一件重要的任务。
“五香薯角，外焦里糯！酸甜脆萝卜，开胃下饭！”林晚清了清嗓子，吆喝了一声。声音刚出口时还有些发颤，她连忙调整了语气，又吆喝了一遍，这次明显稳了些。
很快就有顾客被香气吸引过来。一个穿着碎花衫的大婶拿起一块试吃薯角，咬了一口眼睛就亮了：“妹子，你这薯角味道真不错！给我来两份，再要一碗萝卜。”
“好嘞，您拿好！”林晚手脚麻利地包好薯角，递到大婶手里，又接过钱，小心翼翼地放进外侧的口袋——她故意让硬币碰撞发出“叮当”声，像是在“提醒”暗处可能存在的目光。
生意慢慢好起来，林晚一边忙着招呼顾客，一边用眼角余光扫视着西侧小巷的方向。每一次有人从那边走过来，她的心都会猛地揪一下，等看清是普通顾客，又会悄悄松口气。这种反复的紧张，让她后背的衣服渐渐被冷汗浸湿，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她开始观察周围的摊主：刘大爷正忙着给顾客称青菜，时不时会往她这边瞟一眼，眼神里满是担忧；卖鸡蛋的李大娘则一边擦鸡蛋，一边竖着耳朵听周围的动静，显然也在帮她留意市霸的行踪；不远处卖豆腐的王大叔，干脆把豆腐板往她这边挪了挪，像是想帮她挡一挡。
这些细微的善意，让林晚心里暖暖的，也让她更有底气。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面对困难，这些善良的摊主，都是她的“后盾”。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慢慢升到了头顶。集市上的人越来越多，喧嚣也达到了顶峰。林晚的竹篮里，薯角和萝卜己经卖出去了大半，外侧口袋里的硬币也攒了好几枚。可市霸还是没来，她心里的弦反而绷得更紧了——她怕他们不来，怕自己的计划落空；更怕他们突然出现，打她个措手不及。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带着嚣张气焰的笑骂声从西侧小巷传来。林晚的身体瞬间僵住，手里的薯角包差点掉在地上。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继续给顾客装货，可眼角的余光己经锁定了那三个熟悉的身影。
疤脸走在最前面，左脸的疤在阳光下格外刺眼，他双手插在裤兜里，脚步拖沓，眼神像鹰隼一样扫过各个摊位，带着毫不掩饰的嚣张；猴子跟在他旁边，嘴里叼着根草，时不时踢一脚路边的石子，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熊哥走在最后，手里把玩着一个小皮球，眼神却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他们离林晚的摊位越来越近，周围的喧嚣仿佛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刘大爷称菜的手停了下来，李大娘擦鸡蛋的布也顿在了半空，连路过的顾客都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集市上的“瘟神”来了。
林晚的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嗓子眼，手心的冷汗把薯角的梧桐叶都浸湿了。她能感觉到疤脸的目光己经落在了她的摊位上，那目光带着审视和贪婪，让她浑身不自在。
“别慌，林晚，你己经准备好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手指悄悄攥紧了围裙下的衣角，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痛让她瞬间清醒，眼底的慌乱也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装出来的镇定。
她抬起头，朝着疤脸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快速低下头，继续整理摊位，像是害怕他们，又像是在刻意回避。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己经开始在心里演练接下来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一场精心策划的“心理战”，即将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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