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的夜风裹着沙枣花的苦香,吹得马车帘幕簌簌作响。颜曦裹着裴景琛的玄色大氅,抱着熟睡的女婴坐在车厢里。小家伙今日格外安静,睫毛在月光下投出蝶翼般的影子,只在唇角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这是她近七日来第一次笑。
"她笑了。"颜曦轻声说,指尖轻轻碰了碰女婴的脸颊。
裴景琛正擦拭着陨铁剑,闻言抬头:"像你。"
"像我小时候?"颜曦望着车外飞掠的沙丘,"我娘说,我满月时也这样笑过。"她顿了顿,"可她没说完——那天夜里,我右胸突然疼得厉害,她用银簪刺破指尖,把血滴在我心口。"
裴景琛的动作顿住。他记得颜曦说过,右胸的朱砂痣是母亲用银簪点的,却不知这背后还有这样的细节。"你娘...是不是怕你被蛊母找到?"
"或许吧。"颜曦的声音低下去,"她总说'月神护我',可我总觉得...她在怕什么。"
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裴景琛猛地攥住缰绳,车轮碾过一片带刺的骆驼刺,刺尖上挂着半片褪色的红绸——是颜曦及笄那年,母亲亲手绣的"并蒂莲"。
"停车。"颜曦掀开车帘,捡起红绸。红绸背面用金线绣着一行小字:"月圆夜,往北三十里,找穿青衫的老丈。"
"这是..."裴景琛眯起眼,"你娘的字迹?"
颜曦的指尖发颤。她认得这字——比寻常蝇头小楷更圆润,是她母亲教她绣花样时写的。"可我娘从未提过...要去北边找什么人。"
夜色渐深时,马车停在一片荒村前。土坯房大多坍塌,只有村口的老槐树还立着,枝桠上挂着几缕残破的红绸。颜曦刚下车,就听见村西头传来哭嚎——是个妇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北狄口音:"我家娃儿...又发烧了!"
"近三个月,村里每月十五都这样。"守在村口的老丈颤巍巍迎上来,"娃娃们先是说胡话,接着发高热,等退了烧...就像被抽干了魂似的,首勾勾盯着月亮看。"他浑浊的眼睛看向颜曦怀中的女婴,"您怀里这娃娃,倒不像中了邪。"
颜曦的心脏漏跳一拍。她怀中的女婴正盯着老丈,小嘴动了动:"阿公...疼。"
老丈浑身剧震,踉跄着后退两步:"这...这是我家小栓子的声音!"他扑过来要抱女婴,被裴景琛拦住。老丈的手指擦过女婴的脸颊,突然瘫坐在地:"二十年前...我家小栓子也是这样...说'阿公疼'...然后就..."
"就怎么了?"颜曦追问。
老丈的喉结滚动着:"然后就没了。村里请了萨满,说娃儿是被月神收走了。"他突然抓住颜曦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她肉里,"您这娃娃心口有银光,和当年小栓子一样!"
颜曦掀开女婴的襁褓。月光下,女婴心口的银光果然比往日更盛,像团跳动的火焰。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曦儿,若有一见到心口有银光的孩子...你要相信,她是你的月亮。"
"阿公,您见过和我娘一样的人吗?"颜曦蹲下来,"穿月白裙,右眼角有颗泪痣?"
老丈的手突然抖得厉害。他从怀里摸出块褪色的玉佩,递给颜曦:"二十年前...有个穿月白裙的姑娘来村里避雨,她掉了这块玉。我捡了收着,想着等她来寻..."玉佩上刻着半朵并蒂莲,与颜曦颈间的银簪纹路如出一辙。
"这是我娘的玉!"颜曦的声音发颤。她记得母亲总说,最珍贵的东西丢了,可从未提过玉佩的下落。
"姑娘!"村西头突然传来惊呼。颜曦抬头,看见几个村民正抬着个襁褓往这边跑,襁褓里的孩子浑身滚烫,嘴里呢喃着:"阿娘...月亮...疼..."
颜曦的心脏狂跳。她接过襁褓,孩子的脸贴在她颈侧,滚烫的呼吸透过布料传来。当孩子的手抓住她手腕时,她清晰地听见——
"阿娘,是...是我。"
孩子突然睁开眼,瞳孔里竟映着颜曦的脸。她的小手按在颜曦心口,银光顺着指尖涌入,颜曦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记忆深处翻涌而出:二十年前的月夜,穿月白裙的少女跪在祭坛上,将半根银簪刺入心口,而她的心头血正顺着银簪流入地底,滋养着某种沉睡的庞然大物——那东西的轮廓,像极了圣山岩壁上的银瞳图腾,却比记忆中大了十倍不止。与此同时,女婴的银瞳中突然浮现出新的画面:北狄边境的荒村,穿青衫的老丈正将襁褓中的女婴放进祭坛,而祭坛下方,埋着半块刻着"月神"二字的青铜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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