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宫崩塌的轰鸣震得人耳膜生疼。颜曦抱着女婴在玄冰碎片中疾奔，发间的银簪被碎冰划出道血痕，却仍死死护着怀里的孩子——女婴的银锁己彻底燃尽，此刻正软绵绵地垂在她腕间，像根没了骨头的银线。
"景琛！前面冰桥断了！"颜曦的喊声响在风里。
裴景琛的陨铁剑劈开扑来的蛊虫，剑锋在冰面上划出火星："抓住我！"他反手扣住颜曦的手腕，两人借着惯性跃过断裂的冰缝。女婴的小脑袋撞在颜曦肩头，发出闷闷的呜咽，原本清亮的银瞳此刻蒙着层灰雾，像被揉皱的月光。
"小月亮，撑住。"颜曦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女婴的体温比昨日更低了，小手攥着她的衣角，指节泛白，"阿娘在，阿爹也在。"
冰宫的残垣在身后轰然倒塌，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冰渊。颜曦的靴底打滑，整个人重重摔在冰面上。她本能地护住女婴的头，后背却传来尖锐的刺痛——一支冰锥擦着她的肩胛钉入地面，锋利的冰碴子扎进衣料，在皮肤上划出血痕。
"阿娘疼..."女婴突然抬起头，银瞳里的灰雾散了些，露出点清透的光。她的小手按在颜曦的伤口上，金血顺着指尖渗出来，冰锥竟"咔"的一声碎成齑粉。
"小月亮？"颜曦愣住。
"阿娘的血...能化冰。"女婴的声音软糯，却带着股奇异的笃定。她的小手轻轻抚过颜曦的脸颊，"像...像阿娘哄我睡觉时，用手捂热我的额头。"
裴景琛的呼吸一滞。他望着女婴掌心的金血，又看了看自己腕间——那里的银镯不知何时裂开条缝，缝里渗出的银光正与女婴的金血交缠成线。"是双生契的反噬。"他低声道，"但也是在救我们。"
话音未落，冰渊里传来细碎的爬动声。颜曦抬头，看见无数银色蛊虫从冰缝里钻出来，它们的身体透明如冰，腹部却泛着猩红，正顺着冰面朝三人爬来。
"是蛊母的残兵！"裴景琛的陨铁剑瞬间出鞘，"小月亮，躲到阿娘怀里！"
女婴却挣脱了颜曦的怀抱。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小手指向蛊虫群，银瞳里泛起金光："阿爹说...它们怕月亮。"
"小月亮！"颜曦想拉住她，却被裴景琛拦住。他握着剑的手在发抖，却仍稳稳护在母女身前："她想试试。"
女婴的银瞳里，金光越来越盛。她的小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的月神花烙印突然绽放出耀眼的光，像朵被点燃的雪莲花。光所到之处，蛊虫纷纷发出尖叫，透明的身体开始融化，最后只剩些冰渣子散在地上。
"小月亮..."颜曦的声音发颤。她从未见过孩子这样的模样——银发在风里翻卷，银瞳里流转着不属于孩童的威严，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几分空灵："月亮...要吃虫子。"
裴景琛收剑入鞘，走到女婴面前。他的掌心还残留着剑柄的温度，此刻却轻轻覆在女婴的手背上："小月亮，你刚才...用了自己的血。"
女婴歪着头看他，忽然笑了："阿爹的眼睛...不疼了。"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裴景琛的眼尾，那里曾因银瞳族血脉泛起的幽蓝，此刻只剩层淡淡的银芒，"阿娘说，阿爹的眼睛像月亮。"
裴景琛的喉结滚动。他想起昨夜在冰宫里，太姑祖母说的话："银瞳族的血脉，只有在见到最珍视的人时，才会真正苏醒。"原来所谓"苏醒"，不是力量的爆发，而是让孩子学会了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她在意的一切。
"阿娘，我们回家吧。"女婴突然拽了拽颜曦的衣角。她的声音又变回了软糯的孩童音，银瞳里的金光渐渐褪去，只余下两潭清澈的湖水，"我想...想吃阿娘煮的热粥。"
颜曦的眼泪啪嗒掉在孩子发顶。她抱起女婴，感觉怀里的重量轻得像片羽毛——不是孩子的身体变轻了，而是某种沉重的枷锁，终于彻底碎裂了。
裴景琛走在她们身侧，望着女婴后颈——那里的月神花烙印己完全消失，只留下一道淡粉色的月牙痕，像朵被春风拂过的花苞。"小月亮，"他轻声说，"以后阿爹每天都给你煮热粥。"
女婴咯咯笑着，小手搂住他的脖子："阿爹煮的粥...比阿娘的甜。"
三人踩着碎冰往沙海边缘走时，风里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颜曦抬头，看见远处的沙丘上，不知何时开出了朵六瓣的月神花——花瓣是银白色的，花蕊却泛着金红，像极了女婴掌心的金血。
"那是..."裴景琛的声音发颤。
"是月神在笑。"颜曦轻声说。她想起母亲笔记里的最后一句话："月神族的血脉，终会等来属于自己的春天。"
女婴突然打了个寒颤，小脑袋埋进颜曦颈窝。她的银瞳里，月牙痕突然开始渗出金血，在雪地上凝成一行歪扭的字："月亮饿了...要吃...蛊母的尾巴。"而远处沙丘后，传来一声悠长的蛇信子吐信声——那声音，与二十年前母亲临终前，她听见的蛊母嘶吼，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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