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踹开医馆后门时,裤脚还沾着花圃里的泥土,怀里的密信硌得胸口发疼——这玩意儿就是把刀,既能捅死柳氏和赵珩,也能把我自己架在火上烤。
反手插上门闩,又搬了张凳子抵在门后,才敢摸出火折子点亮油灯。昏黄的光线下,我小心翼翼展开密信,墨迹还带着点潮气,上面的字歪歪扭扭,是柳氏那笔丑字没错:“三月围猎,邀小王子遣死士扮马贼,于断魂谷截杀。事成后,立赵珩为帝,割云州三城予北狄……”
“割地?”我攥着信纸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捏得发白,“柳氏这毒妇,为了让赵珩当皇帝,连家国都能卖!”
信纸被我揉出褶皱,上面的字像针一样扎眼睛——断魂谷是围猎必经之路,偏僻得连个鬼影都没有,柳氏选在那动手,是算准了皇帝身边侍卫少,还能把罪名推给“马贼”。到时候皇帝一死,赵珩以“靖王”身份主持大局,再加上柳氏和丞相在朝堂上煽风点火,登基简首是板上钉钉的事。
亏得我今晚把密信偷出来了,要是等围猎那天,怕是皇帝和我都得死在断魂谷里——柳氏绝不会留着我这个“隐患”,赵珩更不会放过能用来换兵符的“沈惊鸿”。
我把信纸重新叠好,塞进贴身的暗袋里,摸出那块“林”字玉佩攥在手里。玉佩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往上爬,忽然想起娘临死前的眼神,那样亮,像是早就知道会有今天。
“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柳氏的野心?”我对着空气低声说,喉咙发紧,“你放心,这次我不会再输了,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吹灭油灯,我换了身粗布衣裳,把密信藏得更严实,揣着萧烬给的哨子摸黑往质子别院走。巷子里的风刮得夜行衣贴在身上,凉得像冰,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咚——咚——”,敲得人心里发慌。
质子别院的门还是虚掩着,灰衣侍卫站在门后,见我来,只点了点头,领着我往正屋走。屋里的灯亮着,萧烬还坐在那张软榻上,盲杖斜靠在榻边,指尖无意识着杖身的花纹。
“密信看完了?”他头也没抬,声音比平时沉了些。
“看完了。”我走到他面前,把密信扔在矮桌上,“柳氏要联合北狄杀皇帝,还想割地,你早知道?”
他轻笑一声,伸手摸索着拿起密信,指尖划过信纸的纹路,像是能“读”出上面的字:“半个月前就知道了——北狄小王子的使者,上个月偷偷进过丞相府,被我的人看见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我往前凑了一步,语气里带着点火气,“要是我今晚没拿到密信,围猎那天我们都得死!”
“我要是早说了,你还会去丞相府吗?”他抬起头,虽然看不见,却像能精准锁住我的目光,“沈惊鸿,你不是傻子,应该知道——只有你亲手拿到的证据,你才会信。”
我噎了一下,竟没法反驳。他说得对,我从地狱爬回来,早就不信任何人了,哪怕是他这个“盟友”,也得拿出实打实的东西,我才肯松口。
“断魂谷的地形我己经摸透了。”他把密信放在桌上,语气恢复了冷静,“到时候我会安排死士埋伏在谷两侧的山头上,你只要想办法把太后和皇帝引到谷外的开阔地,剩下的事交给我。”
“引皇帝?”我皱眉,“我只是个护国医女,怎么能左右皇帝的行程?”
“你能。”他从怀里摸出个瓷瓶,放在桌上,“太后信你,只要你说断魂谷里有瘴气,对太后的旧疾不利,她自然会让皇帝绕路。”
我拿起瓷瓶,拔开塞子闻了闻,一股清苦的草药味扑面而来——是复明散,他昨晚说过的。
“这药你拿着,每天敷在眼周,能缓解眼疾。”他说,“至于根治……得等围猎结束后,去极北的寒冰岛找冰魄草。那草长在冰缝里,只有冬天才冒头,凶险得很。”
“冰魄草?”我把瓷瓶攥在手里,冰凉的瓶身让我冷静了些,“你放心,只要能复仇,别说寒冰岛,就是刀山火海,我也陪你去。”
他笑了,这次的笑声比平时软了点:“不用你陪,我自己去就行。你……”
“我是你的盟友,不是你的附属品。”我打断他,语气坚定,“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毕竟,我们的仇人是同一个。”
他顿了顿,没再说话,只是轻轻敲了敲矮桌:“联盟成立可以,但我有个条件——围猎的时候,不许冲动。赵珩和柳氏的命,得留到最后,慢慢算。”
“我知道。”我点头,指尖划过瓷瓶上的纹路,“我不会再像当年那样,被他们耍得团团转。这次,该轮到他们慌了。”
他从榻边摸出个令牌,递给我:“这是死士的令牌,围猎时你举着它,死士就会听你调遣。记住,不到万不得己,别用它——死士的命,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我接过令牌,沉甸甸的,上面刻着个“林”字——和我玉佩上的字一样。
“你和先太子……”我刚想问,就被他打断了。
“不该问的别问。”他语气冷了下来,“沈惊鸿,我们是盟友,不是朋友。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我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攥紧了令牌。也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的秘密是先太子,我的秘密是沈家的仇,只要能一起把仇人拉下马,知道太多反而麻烦。
“我该走了。”我站起身,往门口走,“围猎前,我会再找你确认细节。”
“等等。”他叫住我,“柳氏肯定会怀疑是你偷了密信,最近别单独出门,我的人会在医馆附近盯着,有事吹哨子。”
我脚步顿了顿,心里有点发暖——这还是我从沈家灭门后,第一次有人跟我说“有事找我”。
“知道了。”我没回头,推开门走了出去。
夜风还是凉,但手里的瓷瓶和令牌却带着点温度。我摸了摸贴身的密信,又摸了摸那块“林”字玉佩,忽然觉得,这场复仇,好像不再是我一个人在走夜路了。
回到医馆时,天己经快亮了。我把密信藏在药柜最底层的暗格里,又把令牌和复明散放在枕头底下,才敢躺在床上闭眼。
刚要睡着,就听见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我猛地睁开眼,摸出枕头下的银针——是柳氏的人?还是丞相的人?
窗外的响动停了,过了一会儿,传来一声极轻的哨声——是萧烬的人,在报平安。
我松了口气,把银针放回去,闭上眼。脑子里全是围猎的计划,柳氏的笑,赵珩的刀,念安的哭声……这些画面缠在一起,像一张网,把我牢牢裹住。
“柳氏,赵珩,”我在心里默念,“三个月后的围猎,我会让你们,把欠沈家的,连本带利都还回来!”
枕头底下的复明散硌着后脑勺,清苦的草药味飘进鼻子里——寒冰岛,冰魄草,萧烬的眼……这场联盟,好像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睡着,梦里竟梦见了爹娘和念安,他们站在沈家的院子里,笑着喊我:“惊鸿,回家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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