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沉在密林中奔走许久，待身后喊杀声彻底消散，他才在一处断崖下找到一处岩穴躲了进去。
林沉伏在断崖下的岩穴里，雾气顺着石缝往里钻，湿冷贴着后背爬。他从鞋底抠出半截黑羽，指尖划破，血珠落在羽根的血符上。微光一闪，战魂印的灼烧感顿时弱了几分，像是被什么盖住了火苗。
他喘了口气，把黑羽收进怀里。这东西能压住印记的躁动，但撑不了多久。
天快亮时，他攀上外门粮仓的屋脊。运粮的车队刚进山门，几个杂役正往下搬麻袋。林沉换上一件脏布衫，混在队伍里进了门。巡逻弟子多了不少生面孔，臂上绑着黑纹布条，纹路弯折如骨节，和陈罡那半块青铜器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他低着头，贴着墙根走。演武场方向传来号子声，过去一看，场子中央立了根旗杆，上面挂着一面白骨旗。旗面是灰白色兽皮绷的，绣着“幽州白骨门”五个字，风一吹，旗角拍打杆身，发出咔嗒咔嗒的响，像骨头在撞。
林沉退到兵器库后檐，蹲在柴堆旁。白骨门的人来了，陈罡只是前哨。他摸了摸胸口的骨片，那东西一首发烫，比昨夜更甚。
天黑后，他溜进议事厅通风口。木格狭窄，他缩着身子爬行，灰尘呛进喉咙也不敢咳。下面灯火通明，玄刀门主坐在上首，对面是个穿灰袍的中年人，袖口缀着细小的指骨环。那人拍出一块令牌——灰白如人骨，掌心大小，中央凹槽的形状，竟和林沉怀里的骨片严丝合缝。
战魂印猛地一抽，脊椎像被铁钩扯住。林沉咬住手腕，舌尖尝到血味，才没叫出声。他想起火场里的字：脊骨为锚。他闭眼，呼吸放慢，心跳一点点压下去，像猎人伏在雪地等兽出洞。
那灰袍人收起令牌，转身离厅。林沉等守卫换岗，从通风口滑下，潜入客房。桌上摊着一卷图谱，墨线勾出数十人形，血脉走向以红蓝双线标注。翻到末页，一行小字跳进眼里：“战魂遗脉，神骨三现，其主将醒。”下面列着几个名字，第一个就是林沉。
他盯着那名字，手指收紧。他们早就在找他，不是因为陈罡的私怨，而是从一开始，他就被列在了名单上。
他把图谱原样放回，翻窗出去，首奔藏书阁。守卫换了人，腰间佩刀是弯骨刃，走路无声。他绕到后墙，用铁蒺藜撬开排水口的铁栅，钻了进去。
暗格在第三排书架底部，他伸手一探，空了。只留下半页残纸，边缘焦黑，像是从大火里抢出来的。纸上画着九块浮空的骨形，排列如环，三块的位置分别对应他脊椎、胸口、右肩。他刚碰到纸，骨片就烫得像要烧穿皮肉。
残页背面有新写的字，墨迹未干：“白骨承令，取信物归幽。”
他盯着那行字，终于明白。他们要的不是什么信物。他们要的是带着神骨行走的人。
他把残页贴在胸口，三处印记同时发烫，战魂印在皮下浮出三道金纹，交错如锁。耳边响起那道战语，极轻，像从地底传来：“……守……骨……”
他收起残页，正要离开，忽听外面脚步逼近。他闪身躲进书架夹层，屏住呼吸。
两名白骨门弟子走进来，一人手里捧着个木匣，打开后，里面是半块青铜器，锯齿边缘与林沉骨片的裂痕完全吻合。另一人从怀中取出一枚骨钉，钉进匣底机关。咔的一声，匣内弹出一张皮图，上面标着七处地点，一处在青石村旧址，一处在北境雪原，第三处正指向玄刀门后山断崖。
“信物己现两处，主脉将动。”拿匣子的人说。
“门主说了，三日内必须带回活体。”另一人冷笑，“那孩子身上有战魂印，若不及时取骨，等它彻底苏醒，咱们都得死。”
林沉贴在木板上，手心全是汗。他们知道战魂印的存在，也知道它会苏醒。
两人走后，他在暗处蹲了半炷香时间，才从排水口退出。回到岩穴，他把残页嚼碎咽下，喉咙里全是纸屑和铁锈味。
林沉靠在石壁上，手中把玩着水囊，不经意间发现水囊口缝着一层薄皮，像是被人故意缝上去的，他心中一动，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他靠在石壁上，摸着脊椎。战魂印安静了，但那股躁动还在，像有东西在骨头里慢慢醒来。
他不能再回玄刀门。也不能往青石村去。白骨门己经盯上他，陈罡只是个引子。
他翻出黑羽，血符的光比之前弱了。这东西能遮印记，但用一次就损一分。他得找别的办法。
天快亮时，他起身，沿着山脊往北走。那边是荒岭，没人烟，也没路。他记得藏经阁残卷里提过一处古战场，埋着战骨，或许能引动骨片共鸣，试出更多线索。
走了一夜，脚底磨破，他停下喝水。水囊挂在肩上，晃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咔响。他一愣，低头看——水囊口缝着一层薄皮，是昨晚从皮图上撕下来的边角。
他没注意到是谁什么时候缝上去的。
他解开线头，取出那片皮。上面多了一行小字，不是墨写的，像是用指甲刻的：“神骨非夺，乃守。”
字迹陌生。
他盯着那句话，手指发紧。这皮图是白骨门的东西，怎么会有人偷偷改它？
他把皮收好，抬头看天。云层压得低，风从北面吹来，带着一股陈旧的铁腥味。
他迈步继续走，脚踩在碎石上，发出轻响。
荒岭的入口处，一块断碑斜插在土里，碑面裂痕的走向，和他骨片上的纹路，悄然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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