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沉把羊皮卷塞进怀里时，指尖还沾着陈罡化灰后的余烬。他没回头，只将钝刀重新背好，刀柄上的玉佩碎片蹭着肩胛骨，有点硌。钟声还在响，一声比一声急，像是催命。
他径首往药堂走。那里是淬体汤的源头，也是陈罡三年来每日必去的地方。
药堂门虚掩着，一股腥甜混着焦苦的气味从门缝里钻出来。林沉一脚踹开，木门撞在墙上反弹回来，他反手把刀插进门框，刀身震出一声低鸣。屋里三个弟子趴在地上，手脚扭曲地抽动，皮肤底下青筋暴起，像有东西在肉里爬。一个药童缩在墙角，手里抓着半截药杵，抖得不成样子。
“都退后！”林沉低喝，目光扫过炉灶。铜炉底下火苗发蓝，锅里药渣结成块，黑中带红，像凝固的血。
地上一人猛地抬头，眼白全青，张嘴就朝药童扑去。林沉横刀一扫，刀背砸在他肩窝，那人滚出两步，手臂关节咔咔作响，竟反向弯折着撑地爬起。指甲撕地，发出刺耳的刮响。
林沉瞳孔一缩，战魂印在脊椎上发烫。残影回溯——三秒前，这人扑出时右腿拖地，左膝微曲，发力点在脚踝外侧。他旋身，刀柄撞上对方太阳穴，顺势踹在旧伤处。那人歪倒，林沉左手甩出药袋，硫磺粉炸开，对方捂脸嘶吼。
他趁机冲到炉前，刀尖挑起药渣。黑灰里闪着细碎红点，一碰就渗出暗液。他伸手探进炉底，摸到一道缝隙。指腹一推，夹层弹开，里面躺着一株草，通体漆黑，叶脉渗血，根须还在蠕动。
“魔血草……活的。”
他刚把草塞进袖口，身后风声骤起。一根骨刺从背后射来，钉入他刚才站的位置。林沉旋身，刀背格开第二根，第三根擦着颈侧飞过，划破衣领。偷袭者是另一个魔化弟子，整张脸塌陷下去，牙床外露，喉管里发出咯咯声。
林沉不退，反手抽出刀，刀锋横切对方脚踝。那人跪倒，他抬膝撞上其下颌，借力跃向药柜。柜顶有道暗门，他记得陈罡曾半夜上来过。
踩着柜面翻身而上，暗门后是间密室。腐臭味扑面，火折子一点，光晕扫过石墙，满是抓痕。角落里蜷着一具尸体，正是陈罡。可这尸体不对——右臂覆盖着青铜色鳞片，指节拉长，化作骨爪，脸上皮肉溃烂，左眼却还睁着，瞳孔缩成针尖。
林沉刚迈进一步，尸体突然睁眼，骨爪横扫。他侧身滚开，后背撞上石台。台面刻着骷髅纹，下面压着半本册子，封皮写着《魔血炼体诀》。
掌心那枚青铜骨片突然发烫。林沉咬牙，一把将其按进尸体眉心。蓝光炸开，空中浮现出立体地图，冰川与火山交错，中央一处洞穴被红光标记。尸体猛地抽搐，鳞片缝隙涌出黑浆，顺着地面流向石台。
“战魂印……在动。”林沉耳中响起低语，不是战语，而是某种更沉的共鸣。他瞥见尸体天灵盖有道裂痕，像是被什么强行打开过。
他扯下衣摆缠住右手，从怀里摸出一块冰晶——寒髓潭底带出的。这是他试炼时悄悄藏起的，此刻按进尸体天灵盖裂缝。霜花瞬间蔓延，顺着血管爬满全身。骨爪离他咽喉只剩半寸，戛然凝固。
蓝光地图还在，但开始扭曲。林沉盯着它，忽然想起二长老临死前在地上划的符号。他翻出怀里的羊皮卷，与空中影像重叠——红点位置变了，多出三处闪烁光斑，像是能量节点。
他刚要细看，门外传来重物倒地声。接着是拖行的摩擦，一下，又一下。林沉熄灭火折，贴墙潜出密室，顺着暗道滑下药堂。那个药童不见了，地上拖着一道血痕，通向内院。
他顺着血迹走到二长老尸首前。尸体仰面躺着，脖颈魔纹还在蠕动，像活蛇。林沉蹲下，刀尖挑开衣襟，露出一块玉佩，刻着玄刀门徽记，但边缘有锯齿缺口。
他摸出自己怀里的骨片，比了比，缺口吻合。拼上一瞬，玉佩泛起微光，空中地图再次浮现，这次更清晰——三处光斑连成三角，指向冻河镇深处某点，标注着“冰棺”。
尸体突然弹起，魔纹暴起，指尖凝聚血球首射林沉面门。他侧头避过，血球炸在墙上，留下焦黑窟窿。战魂印震动，残影回溯——三秒前，玉佩与骨片拼合时，魔纹有过一次抽搐。
林沉甩出钝刀，刀柄砸在尸体手腕。玉佩落地，他一把抓起，正要再拼，尸体猛然炸开，血雾喷出三根骨刺。他踩着断月步闪避，第一根钉入梁柱，第二根擦肩而过，第三根钉入墙面，刺痕连成箭头，指向墙角暗格。
他走过去，拉开暗格，里面是张人皮，展开一看，绘着九块骨影分布图，与骨片上的纹路完全一致。正中央，冻河镇位置被红笔圈出，旁边写着两个小字：“冰棺”。
林沉把人皮塞进怀里，窗外梆子声响起，三更。远处山巅腾起黑烟，像药堂炉火熄灭时冒的那股。他握紧钝刀，刀柄上的玉佩碎片在月光下泛着暗红，像是刚浸过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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