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沉的脖子被刀锋割开一道血线，腥热的血顺着锁骨往下淌。此刻他的状态与之前受伤时一样狼狈，腥热的血顺着锁骨往下淌，掌心和指缝里依旧满是血和泥，还混着碎瓦与断刃的锈屑。
铁鹰的双刀卡在土墙裂缝里，溅起的泥点打在林沉脸上。他没动，右手五指抠进地缝，指尖触到一截冰凉的金属——是雁翎刀的断刃，半埋在泥中，刀口卷了边。
铁鹰怒吼一声，抽刀再劈。
脊椎骨又烧了起来，那股热流冲上头顶，耳中轰然炸响：“战不休，魂不灭。”
眼前景象倒退。
三秒前——铁鹰抬刀，左脚前踏，右膝微屈，重心落在右腿，出刀瞬间会有半息迟滞。
林沉猛地扭身，借墙角反推，肩膀擦着刀锋滑出半尺。刀刃刮过衣领，布条飞起。他右手顺势一捞，抓住断刃，翻滚时反手向上捅出。
刀尖从铁鹰下颌穿入，首透脑后。
铁鹰的动作僵住，眼珠凸起，喉咙里发出“咯咯”声。他松开双刀，双手抓住插在嘴里的断刃，想拔，却只带出一股黑血。他踉跄后退两步，撞翻柴堆，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林沉趴在地上，喘着粗气。他想把手从断刃上松开，却发现手指死死扣着，像生了根。他用力掰，指甲崩裂，才终于松开。断刃留在铁鹰嘴里，刀尖还沾着脑浆。
他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右胸的伤口撕开，血涌得更猛。他低头看，衣服己经被血浸透，泥地里积了一小滩。他咬牙用手压住伤口，一点一点挪向厨房。
巷子外火光渐弱，村东头还在烧，但人声没了。风卷着灰烬打转，落在他肩上。
厨房门歪在一边，米缸翻倒，谷糠撒了一地。他爬到灶台边，手指在谷堆里翻，摸到一块布——是塞门缝的那块麻布，沾了血，被人从门边扯下来，扔在了灶后。
有人来过。
他抬头看柴堆，角落里露出半截草绳，是他昨天绑柴用的。绳子动过，柴堆被人翻过。
他喉咙发紧，想喊，却只咳出一口血沫。
“小禾……”他哑着嗓子叫了一声。
柴堆后传来窸窣声。老猎户陈七从阴影里走出来，肩上背着小禾，孩子脸上盖着湿布，还在烧，但呼吸平稳。
陈七把小禾轻轻放在灶台上，蹲下来，盯着林沉的脸看了很久。
“你杀了铁鹰？”他问。
林沉没回答。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全是血和泥，指缝里塞着碎瓦和断刃的锈屑。他刚才用这双手把刀捅进别人脑袋，现在还在抖。
“我……杀人了？”他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
陈七年轻时曾听老一辈的猎户说过一些关于江湖奇闻异事，其中就有关于战魂林氏断月步的传说。他突然声音发紧，说道：‘断月步。三十年前，战魂林氏的人用过这步法。一刀斩月，三影叠身，死在他刀下的山匪，头落地时还在往前跑。’
林沉抬头：“什么？”
“断月步。”陈七往后退了半步，像是怕什么，“三十年前，战魂林氏的人用过这步法。一刀斩月，三影叠身，死在他刀下的山匪，头落地时还在往前跑。”
林沉盯着他：“你知道我姓什么？”
“青石村没人不知道。”陈七声音更低，“你爹娘不是猎户，是逃难来的。你娘临死前，抓着我的手说，别让小禾碰刀，林家的血，见刀必杀。”
林沉喉咙发干。
“战魂林氏，百年前被灭门，就因为这步法太凶，杀气太重。朝廷说他们是妖人，见人就砍，连妇孺都不放过。可我知道……那年屠村的不是他们，是玄甲军。”
林沉猛地抬头。
“你爹临死前，在地上写了两个字——‘别信’。”陈七看着他，“你刚才那一下，和你爹最后那一刀，一模一样。”
林沉手指一颤，泥地里那块干饼被血浸透，慢慢塌了。
他想站起来，腿一软，又跪下。伤口还在流血，可奇怪的是，疼得没刚才厉害了。他低头看，血流慢了，伤口边缘竟结了一层薄痂，像干了的漆。
他伸手摸脊椎，皮肤下那枚战魂印还在发烫，但不再剧痛，反而像一块暖铁贴在骨头上。
“你……不是人。”陈七突然说，声音抖了，“战魂印能活人，也能蚀心。我见过一个练断月步的，三天后疯了，拿刀砍自己人，最后把自己砍成八块。”
林沉没动。
“你现在感觉不到疼，对吧？血在自己收，力气在回来。可这不是好事。这是印在吸你的命，换你的命。”
林沉慢慢抬头，看着陈七。
“那我刚才……是谁在动？”
陈七没回答。他盯着林沉的脚，突然脸色一变。
月光斜照进来，林沉刚撑着墙站起，左脚落地时，影子在泥地上拖出三道重影，像三个人并肩而立，又瞬间合一。
陈七猛地后退，撞翻了灶台上的陶罐。
“断月步……战魂林氏的孽种没死绝！”
他转身就跑，赤脚踩过泥地，头也不回地冲进夜林。
林沉站在原地，没追，也没动。他低头看自己的脚，影子己经恢复正常。他抬起右手，那截断刃还沾着铁鹰的血，黑红发紫，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他握紧刀柄，指节发白。
巷子外，火光彻底熄了。风停了，灰烬落在他肩上，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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