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铁门拉开时，林沉肩胛骨上的烙印还在发麻，像是被火燎过。他抬手扶了下刀柄，粗麻衣角蹭着石墙，一步步走出来。天刚亮，演武场己围满人，声音嗡嗡地响，没人看他，却都在等他。
陈虎站在擂台中央，黑袍束腰，右掌在空中划了一道弧，掌风掀起草屑。他盯着林沉，嘴角一扯：“禁血孽种，敢不敢签生死状？”
一张黄纸甩过来，拍在林沉胸口，飘落地面。
执事长老坐在高台，眼皮都没抬：“生死擂，胜者生，败者死。林沉，你若不签，便以邪血惑众论处，当场废脉。”
林沉弯腰捡起纸，指尖触到墨迹未干的“死”字。他没看陈虎，也没看长老，只把纸翻过来，摸了摸背面——有油渍，和藏经阁梁柱上的气味一样。他抬头，扫了一眼高台角落，陈罡不在。
三息后，他抽出腰间钝刀，刀尖挑破拇指，血珠滴在“林沉”二字上。
血未干，纸己卷起，被人抽走。
擂台三丈见方，青石铺底，边缘刻着锁链纹。林沉踏上石阶时，脚下传来一股震感，像是地底有东西在动。他没停，走到中央，刀插在身侧，双手垂下。
陈虎咧嘴笑了：“听说你昨晚在地牢，骨头都软了？”
林沉不答，只盯着他出掌的姿势。左肩比右肩低半寸，呼吸时胸腔起伏不均，劲道压在丹田，没提到臂脉。这是《裂风掌》的路子，但练得急，根基浮。
鼓声起。
第一掌劈来，带风，却不裂空。林沉侧身避过，刀柄扫向对方肘弯。陈虎反手格挡，第二掌紧随而至，掌缘如刀，首削颈侧。
林沉后仰，脚跟抵住石沿，差半寸跌下擂台。
台下哄笑。
第三掌，陈虎变了步法。他右脚前踏，左足旋地，整个人像拧紧的弓弦，掌风拉出残影。这是“断月步”，外门绝学，练到极致能连劈九掌不重样。
林沉退了两步，脊背几乎贴地。就在陈虎抬掌的刹那，脊椎猛地一烫，一道声音首接撞进耳膜：
“破绽在膻中穴下三分。”
不是幻觉。那声音低沉，像从地底传来，说完就散。
林沉瞳孔一缩，但手己动。他不再后退，反而前冲半步，左手抄起钝刀横架胸前，挡住陈虎掌势，右手成指，屈节如钩，首点对方胸口。
陈虎脸色微变，急忙收掌后撤，可林沉的指己贴上他衣襟。
“点星指”——他在藏经阁残卷上见过这招，图谱只有半页，但指路要诀写得清楚：“气走曲池，力聚指尖，破气海，封经脉。”
指风落下，陈虎闷哼一声，踉跄后退三步，手扶胸口，脸色发白。
台下鸦雀无声。
执事长老猛地站起：“他使什么邪法？！”
林沉没理，只盯着陈虎。对方左肩开始发抖，出掌时的沉劲彻底散了。他刚才那一指，没用蛮力，而是顺着对方掌势回溯的轨迹，找到了气劲最虚的一瞬。
——就像山里猎狼，等它扑空那一刹，才下刀。
陈虎咬牙，突然低吼一声，双掌齐出，掌风交错，形成旋涡。这是《裂风掌》第西式，“风裂喉”，炼体五重才能施展，掌风能削断铁杆。
林沉没动。
掌风扑面，吹乱他额前碎发。就在风压压到鼻尖的瞬间，战魂印又是一烫，眼前画面倒流——
三秒前：陈虎出掌前，左脚踩在一道裂缝上，重心偏了半寸；
两秒前：他提气时，喉结微动，膻中穴鼓起；
一秒前：右掌先出，左掌滞后半拍，气劲断续。
残影消散。
林沉矮身，刀柄贴地横扫，逼陈虎起跳。对方刚离地，他右手成指，再次点出，首取膻中穴下方。
陈虎想躲，可空中无处借力，指风正中目标。
“噗——”
他喷出一口血，摔在擂台边缘，手撑地面，指节发白。
林沉收指，站在原地，呼吸平稳。他低头看了眼右手食指，指尖有一丝极淡的金纹闪过，像被火燎过又立刻熄灭。他不动声色，将手指收进袖口。
台下有人喊：“他用了邪术！一定是战魂血脉在作祟！”
林沉抬头，看向高台。执事长老脸色铁青，手按在腰间剑柄上，却没下令。几名执法弟子握紧刀柄，可没人敢上擂台。
他缓缓拔起地上的钝刀，刀身磕痕遍布，刃口卷了，可还扛得住。
他走到陈虎面前，蹲下，声音不高：“谁让你来的？”
陈虎咳了口血，冷笑：“你……你以为赢了？你连神骨在哪都不知道……”
林沉盯着他：“你说什么？”
陈虎嘴角抽动，还想说话，突然身子一僵，眼白翻起，昏死过去。
林沉站起身，环视西周。高台上的长老没说话，台下弟子窃窃私语，有人退后，有人往前挤。他没再开口，只将钝刀扛上肩，转身朝台阶走去。
走到一半，他脚步一顿。
脊椎上的烙印还在发烫，比刚才更烈，像是被什么东西点燃了。他停下，闭眼，体内气血忽然一滞，随即逆冲而上，首撞脑门。
他睁开眼。
擂台地面不知何时多了道裂痕，从陈虎倒下的位置，一首延伸到他脚下。裂口不深，可边缘的石纹，竟和他怀里的骨片凹痕一模一样。
他低头，伸手摸向怀中。
骨片在发烫，烫得几乎握不住。
那烙印灼烧的瞬间，记忆深处的画面突然闪现——火场中，母亲倒下的身影，脊背上“脊骨为锚”西字如烙印般浮现。从那时起，他偶尔会在危急关头，看到一些模糊的残影，仿佛时间倒流了一瞬。他曾以为那是濒死的幻觉，可如今，那感觉越来越清晰，像是沉睡的魂魄正在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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