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六队小园子后门的荷花缸凝着露水。郭锦年到得比平日稍晚,推门时正撞见张九南和高九成在院子里打太极,两人动作整齐划一,像一对退休老干部。
"师姐!"高九成先发现她,收势时差点绊到台阶,"您吃了吗?"
张九南保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豆汁儿焦圈在里头,还热乎!"
郭锦年颔首,药香手串在晨雾中泛着的光泽。她注意到院角多了盆长势喜人的绿萝,藤蔓缠绕着旧戏箱,叶片上还挂着水珠。
后台比想象中安静。关九海和张霄白正对词,声音压得很低;李九重捧着保温杯看剧本,眼镜滑到鼻尖;常龙在调试三弦,琴弦发出清越的试音。
"师姐来啦?"张鹤伦从道具间探出头,手里还拿着对快板,"正好帮我们听听新活。"
他身后跟着靳鹤岚,两人都穿着宽松的练功服,像是刚晨练完。郭锦年扫了眼墙上的节目单——今天压轴是张鹤伦和郎鹤炎的《学歌曲》,返场位置照例空着。
"伦哥又写新段子了?"她接过快板掂了掂,檀木板身温润趁手。
"改良《学歌曲》。"张鹤伦眼睛发亮,"加了点音乐剧元素..."
话没说完,后院突然传来清脆的碎裂声。众人赶到时,只见李九江对着满地瓷片手足无措,旁边的荷花缸裂了道细缝,水正汩汩渗出。
"手滑了..."年轻人耳根通红。
郭锦年蹲下捡起最大那片碎瓷,断面锋利:"可惜了,光绪年的缸。"
所有人都愣住。张鹤伦倒吸凉气:"您怎么知道?"
"胎质和釉色。"她将碎片转向光,"底款虽然磨没了,但这种冰裂纹是仿不来的。"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李九江,"手没事吧?"
年轻人下意识藏起划伤的手指。郭锦年从包里摸出创可贴递过去:"下次小心。"
药香随动作飘散,李九江怔怔接过创可贴,鼻尖动了动:"师姐身上...好像中药铺子的味道。"
上午的演出顺得出奇。张九南和高九成的《规矩论》垫场效果极佳,关九海和张霄白的《语言艺术》现挂不断。郭锦年站在侧幕条边记录,笔尖在"李九江《口吐莲花》节奏稍急"处顿了顿,添注"可加现代魔术元素"。
手机在口袋震动。晓梦发来林淮音画的设计稿——水墨风的相声袍,衣摆处绣着暗纹莲花。
「姐!给淮音新段子设计的!」消息后面跟着三个旋转的小人。
郭锦年保存图片,回复:「腰封可加云纹」。发送后抬头,正撞上张鹤伦探究的目光。
"师妹最近常看手机啊。"他晃着折扇笑,"有情况?"
"晓梦的消息。"她亮了下屏幕,"帮朋友设计服装。"
张鹤伦凑近看画稿,突然"咦"了一声:"这莲花纹样...倒像澳门那边赌场常用的。"
郭锦年指尖微顿。画稿角落的莲花暗纹确实眼熟,与刘老板名片上的标志有七分相似。
"想多了。"她锁屏手机,"巧合而己。"
台上正好演到《学歌曲》高潮段。张鹤伦把流行歌改成京剧唱腔,郎鹤炎配合着吹响竹笛,观众掌声雷动。返场时郭锦年被推上台,即兴来了段融入Rap的《太平歌词》,台下年轻观众兴奋得首跺脚。
回到后台,李九江捧着保温杯过来:"师姐喝茶,刚沏的普洱。"杯底沉着几朵菊花,显然是特意搭配的降火茶。
郭锦年接过时,药香手串与瓷杯轻碰,发出清脆声响。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念梦思音 年轻人突然小声说:"您要是睡眠不好...可以试试加些合欢皮。"
她挑眉:"懂中药?"
"家里开过药铺。"李九江耳根又红了,"闻着您手串里有远志和夜交藤,都是安神的..."
张鹤伦大笑着插进来:"好家伙!咱们队还藏着个小郎中!"
众人都笑起来,没人注意到郭锦年微微收紧的手,和手串突然加速的芯片蓝光。
傍晚收工后,郭锦年绕道去了趟琉璃厂。荣宝斋的老师傅戴着单镜片打量瓷片:"光绪民窑,可惜了。"又抽动鼻子嗅了嗅,"您这手串...可是苏家的方子?"
郭锦年不动声色地缩回手腕:"您认得?"
"早年给苏家老爷子裱过画。"老师傅擦拭镜片,"他家的安神方子是一绝,就是总差一味..."突然噤声,低头找起胶水。
她没再追问,包好修复的瓷缸告辞。暮色中的琉璃厂人流如织,有个穿咖色夹克的男人始终隔着十米跟随。经过汲古阁橱窗时,她借着反光看清对方的脸——不是澳门来的人,倒像某位曲艺杂志的老编辑。
手机震动,苏瑾的消息:「芯片显示你心率过速两次,位置琉璃厂」
郭锦年走进旁边胡同的公厕,反锁隔间后敲击手串三长两短。芯片蓝光渐弱,苏瑾的回复很快传来:「老魏,采风的,己处理」
出来时咖色夹克果然不见了。她站在胡同口给晓梦买糖炒栗子,油纸包烫得掌心发红。身后传来试探的呼唤:"郭师姐?"
李九江骑着共享单车刹在路边,车筐里堆着中药包:"真是您啊!"他递来个小纸包,"刚才忘给了...合欢皮,碾碎放枕头里就行。"
年轻人蹬车远去的背影融进暮色,药包在车筐里轻轻摇晃。郭锦年展开纸包,深褐色碎片散发清香,底下还压着张便条:「师姐注意身体」
公寓里飘着番茄意面的香气。晓梦举着锅铲宣布:"今天淮音主厨!"
林淮音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头,脸颊沾着番茄酱:"希望不会太难吃..."
视频邀请突然响起,郭麒麟顶着帝王冠冕造型出现:"哟!家庭聚餐不叫我?"突然抽动鼻子,"等等,你们不在玫瑰园?"
晓梦把镜头转向客厅:"在姐姐公寓!淮音做了意面!"
大林眯起眼睛:"郭锦年同志,回国一周才告诉我?"突然压低声音,"没人找你麻烦吧?"
"都好。"郭锦年把栗子放桌上,"杀青了?"
"明天最后一场。"大林转动镜头,展示堆满礼物的休息椅,"给你们带了苏州刺绣..."话没说完,画面里闪过半张澳门邮票的特写,贴在某个信封角落。
郭锦年舀意面的手顿了顿,酱汁滴在药香手串上。晓梦突然凑近屏幕:"哥!你助理手里拿的杏仁饼盒子——是澳门钜记的!"
大林慌乱切换镜头:"道、道具!古装戏哪来现代盒子!"
视频在吵闹中挂断。林淮音默默递来纸巾,郭锦年才发觉手串沾了酱汁。擦拭时芯片蓝光微微闪烁,像夜湖中惊醒的鱼。
晓梦还在嘟囔哥哥小气,窗外突然传来烟花炸响——不知哪家在庆祝什么,金色光点洒满夜空。郭锦年望着映在玻璃上的笑脸,药香混着番茄味萦绕不散。
她想起许多年前某个雪夜,十五岁的自己站在澳门小巷,用赢来的钱买了两盒杏仁饼。一盒寄回北京谎称奖学金,一盒就着自来水当了三天的饭。
"姐,"晓梦突然蹭过来嗅她手腕,"今天手串有栗子甜香。"
郭锦年屈指弹她额头:"馋猫。"
烟花还在绽放,芯片蓝光渐归平稳。远处德云社灯牌亮起,像个温柔而坚硬的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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