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策
第三卷:双凤朝凰
第十五章:孤雁折翅
一、军帐推演的裂痕——萧承煜的“算术执念”与西疆旧部的背离
西郊旧营地的军帐帆布,被北风扯得“哗啦”响,沙粒顺着帐缝钻进来,落在摊开的《大月舆图》上,积成薄薄一层。萧承煜蹲在地上,指尖捏着支朱砂笔,在玉门关的位置画了个圈,圈里密密麻麻标着“300主力/200机动”,笔锋太急,把舆图上“焉耆”两个字戳出个小洞。
“按均输术算,玉门关周长三里,每里布100兵,正好300;剩下200分两拨,一拨守粮草道,一拨做机动,哪有问题?”他头也没抬,声音裹着帐外的寒气,落在对面赵峰的脚边。
赵峰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指节上还留着西疆风沙刻的老茧:“萧公子,不是数不对,是玉门关的风不对——腊月里的风能掀翻粮车,200机动兵撒出去,人站都站不稳,怎么救急?去年顾将军守的时候,光防风的毡帐就搭了二十顶,兵最少也得800。”
“顾将军那是老经验,不是精算!”萧承煜猛地抬头,眼里血丝混着朱砂印,像块浸了血的算筹,“我爹当年教我,用兵就得像算均输术,每一粒米、每一个兵,都得卡着数来!你说风大,那就把机动兵的轮岗时间从一个时辰缩到半个时辰,多带暖炉,总能顶住!”
他说着就去翻身边的牛皮本子,纸页被翻得发卷,里面夹着张泛黄的手稿——是废太子当年写的《算术治军策》,边角被手指磨得发亮。萧承煜指着手稿上的“精准为要”西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我爹的字!你敢说不对?还是你觉得,我连我爹的话都记不住?”
赵峰被他吼得后退半步,嘴唇动了动,没敢再说话。帐帘“吱呀”一声被掀开,林阿芷端着碗热奶茶进来,蒸汽裹着奶香味,勉强压了压帐里的火药味:“萧公子,先喝口奶茶暖暖身子,赵副将也是好意,西疆的风,他比谁都清楚。”
萧承煜没接奶茶,目光落在林阿芷身后——阿鸾不知道什么时候跟来的,穿着件小棉袄,手里攥着张萧承煜昨晚写废的推演稿,正偷偷折成纸飞机。“谁让你进来的?”他突然拔高声音,手一挥,打翻了林阿芷手里的奶茶,奶汁溅在舆图上,把“玉门关”三个字泡得发皱。
阿鸾被吓得往后缩,纸飞机掉在地上,小嘴巴一瘪,差点哭出来。林阿芷赶紧把孩子护在身后,捡起纸飞机,声音里带着点急:“萧公子,阿鸾就是想给你送块糖,你别吓她。”
她从阿鸾的棉袄兜里掏出块糖,糖纸印着算筹纹——是去年冬天,任瑶在西疆粥棚里给萧承煜的那种,当时萧承煜还笑着说“这糖甜,比西域的蜜还甜”。可现在,萧承煜瞥了眼糖,突然伸手扫在地上:“拿走!我不吃这种小儿科的东西!”
糖纸裂开,里面的糖块滚到赵峰脚边。赵峰弯腰捡起来,看见糖芯里嵌着个小小的鸾鸟纹,是任瑶特意让糖匠做的。他心里叹了口气,把糖塞进怀里,想着等会儿给阿鸾塞回去。
帐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是陈石头带着几个西疆旧部过来,手里捧着件叠得整齐的旧铠甲——是当年镇南王给萧承煜的,甲片上还留着突厥弯刀划的痕。“萧公子,”陈石头的声音有点哑,“我们几个商量了,要是玉门关真只派500兵,我们去守粮草道,都是从西疆摸爬滚打过来的,风再大也扛得住。”
萧承煜的脸色缓了点,刚要说话,就见陈石头从怀里掏出张纸,上面是他改的推演稿,在“粮草运输时间”那栏改了个数:“按西疆的路,粮车得走五天,你算的三天,怕赶不上,我改了改。”
萧承煜的目光瞬间冷了下去,抓起桌上的马鞭就抽了过去:“谁让你改我的推演?!我算的三天就是三天,你懂什么叫均输术?!”马鞭抽在陈石头的胳膊上,留下道红痕,旁边的旧部们“唰”地跪下来:“萧公子,别打了!石头哥也是为了大家好!”
“为我好?”萧承煜把马鞭扔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你们就是觉得我算得不对,觉得我不如阿瑶!觉得我这个皇子,连个布防都搞不定!”
林阿芷赶紧把陈石头拉起来,给他递了块布条:“萧公子,你冷静点,石头哥当年跟着镇南王守过玉门关,他知道粮车走多快——你要是不信,我们去问顾将军,他肯定知道。”
“不用问!”萧承煜猛地推开林阿芷,抓起牛皮本子就往帐外走,“我的推演不会错!你们要是不想守,就滚!别在这碍眼!”
帐帘被摔得重重合上,里面的人都没说话,只有阿鸾小声地问:“林姐姐,舅舅是不是不喜欢阿鸾了?”林阿芷蹲下来,把地上的糖捡起来,剥了糖纸塞进孩子嘴里:“不是,舅舅只是累了,他心里还是喜欢阿鸾的。”
陈石头摸着胳膊上的红痕,看着舆图上被奶汁泡皱的“玉门关”,突然叹了口气:“当年跟着镇南王,他总说‘用兵得算,更得算人心’,现在萧公子,只算了数,没算了我们这些人的命。”
另一边,任瑶在璇玑省听说了军帐里的事,没急着去劝萧承煜,反而让人去西疆给顾昀捎了封信。当天傍晚,顾昀的回信就到了,里面夹着张泛黄的粮草损耗账,还有几句亲笔写的话:“当年在焉耆,算好300兵,最后加了50,因为风大吹翻了三车粮,兵不够扛粮。承煜这孩子,像他爹,认死理,你多担待。”
任瑶把信折好,让阿鸾给萧承煜送去,还特意让孩子带了碗西疆奶茶,杯底压着块新的算筹纹糖。“告诉舅舅,”任瑶摸着阿鸾的头,“这是娘从西疆带来的奶茶,和当年在粥棚里喝的一样,让他尝尝。”
阿鸾抱着奶茶碗,一颠一颠地去了军帐。萧承煜正坐在帐里翻废太子的手稿,看见孩子进来,脸色好了点,却没起身。阿鸾把奶茶递给他:“舅舅,娘让你喝,甜。”
萧承煜接过碗,喝了两口,目光落在杯底的糖上,突然愣了愣——糖上的鸾鸟纹,和当年任瑶给他的那块一模一样。他捏着糖,手指有点抖,却没吃,放在了桌角:“知道了,你回去吧,告诉娘,我没事。”
阿鸾看着他,小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还是转身走了。帐里又剩萧承煜一个人,他拿起顾昀的信,看着“风大吹翻粮车”几个字,突然把信塞进袖筒,从怀里掏出块玉珏——是当年任瑶在西疆给他的,玉上刻着“共守”两个字。他着玉珏,眼神里的戾气慢慢淡了点,却还是小声嘀咕:“我没错,我只是想算得更准点……”
帐外的风还在吹,沙粒打在帆布上,像无数个细小的算筹,在数着这帐里的偏执与委屈,数着这条正在慢慢偏离的“孤雁”之路。
陈石头夜里没回自己的帐篷,揣着顾昀那封提“风大掀粮车”的信,蹲在军帐外的老槐树下抽旱烟。烟杆是当年镇南王送的,铜锅上刻着个小鸾鸟,抽一口就发烫,像烫在心里的疤。
“石头哥,我们真要守这500人的局?”两个年轻旧部凑过来,手里攥着卷铺盖,“刚去看了粮草堆,按萧公子的算法,每人每天只给六两粮,不够扛风的——当年跟着镇南王,就算缺粮,也会先紧着我们这些守边的。”
陈石头把烟锅在鞋底磕了磕,火星落在冻硬的地上,瞬间灭了:“再等等,任瑶婕妤不会不管我们的。”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却没底——萧承煜中午那鞭子抽在胳膊上,疼的不是肉,是当年在西疆一起扛过枪、分过馕的情分。
正说着,林阿芷提着盏灯笼过来,手里拿着件棉袄:“石头哥,天这么冷,怎么不进帐篷?这是婕妤让我给你带的,西疆的老羊皮做的,抗风。”
陈石头接过棉袄,摸了摸里面的羊毛,突然红了眼:“林姑娘,我不是怕冷,是怕萧公子把我们这些老兄弟的心都寒了。当年在西疆,他救过我的命,我把他当亲弟弟,可现在……”
“我知道,”林阿芷蹲下来,灯笼光落在两人脸上,“婕妤也知道,她让我告诉你,玉门关的兵,她己经让人悄悄加了300,说是‘后勤支援兵’,不算在萧公子的推演里,你们到了那边,要是风大,就把这些兵调去扛粮。”
陈石头愣了愣,随即笑了:“还是婕妤心思细,知道我们这些人在想什么。”他把棉袄裹紧,站起来拍了拍林阿芷的肩,“你放心,只要能守住玉门关,我们这些老骨头,还能扛几年。”
另一边,萧承煜在帐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起来把顾昀的信又看了一遍,手指在“风大吹翻粮车”几个字上反复。他想起当年在西疆,跟着镇南王去焉耆打仗,确实遇到过风大掀粮车的事,当时镇南王二话没说,就从自己的亲兵里调了50人去扛粮,还笑着说:“算错了就改,没什么丢人的。”
可他现在,怎么就不敢改呢?
萧承煜走到帐外,看见陈石头和几个旧部在槐树下说话,手里拿着件新棉袄,心里突然有点酸。他想走过去说句软话,脚却像灌了铅——他是废太子的儿子,是差点成了储君的人,要是承认自己的推演错了,是不是就证明,他连个布防都搞不定,连阿瑶都比不上?
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是驿馆的人来送消息:突厥使团明天一早就到,贡品己经先运到了内务府,让萧承煜做好护卫准备。
萧承煜猛地攥紧拳头——突厥使团来了,这是他证明自己的机会!只要按他的推演布防,抓住突厥人的把柄,就能让所有人知道,他萧承煜,不是只会算算术的书呆子,是能守住大月的皇子!
他转身回帐,把顾昀的信塞进床底,重新摊开舆图,用朱砂笔在“200机动兵”旁边加了行小字:“减半时辰轮岗,带足暖炉,不得有误。”笔锋落下时,比之前更急,像是要把心里的那点犹豫,全戳进纸里。
第二天清晨,阿鸾又来送早饭,看见萧承煜眼底的红血丝,小声问:“舅舅,你没睡觉吗?”萧承煜摸了摸孩子的头,没说话,只是把桌上的算筹纹糖塞进孩子兜里:“拿着,路上吃。”
阿鸾眼睛一亮,抱着糖跑了。萧承煜看着孩子的背影,突然想起昨天打翻的奶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走到帐外,看见陈石头带着旧部在收拾东西,准备去玉门关,走上前想说什么,却只憋出一句:“路上小心,风大。”
陈石头愣了愣,随即笑了:“知道了,萧公子,我们会守住玉门关的。”
看着旧部们远去的背影,萧承煜心里突然空落落的——他算准了兵数,算准了轮岗时间,却好像算漏了点什么,是什么呢?他想不明白,只能转身去准备迎接突厥使团,把那点空落,全当成了对布防的紧张。
二、使团贡品的陷阱——阿史那的“和亲糖衣”与世家的利益博弈
腊月十二的清晨,京城的城门楼子上挂起了彩绸,红的、黄的,像道晃眼的屏障,遮住了城楼下暗藏的冷意。任瑶站在城门楼上,指尖搭在青砖垛上,看着远处尘烟滚滚——突厥使团的马队,正朝着城门过来。
最前面的是辆乌木马车,车厢上雕着突厥的狼纹,车帘掀开一角,露出个穿织金锦袍的人影,腰间挂着把嵌红宝石的弯刀,正是突厥可汗的弟弟阿史那。他看见城楼上的任瑶,笑着举起个金制的小盒子,远远地晃了晃。
“婕妤,这阿史那来者不善啊,”陈三站在旁边,手里攥着把刀,“探子说,他们带的十车贡品,车辙印比寻常贡品车深三成,里面肯定藏了别的东西。”
任瑶点点头,没说话,只是看着马队越来越近。等阿史那的马车到了城楼下,她才开口:“阿史那首领,远道而来,辛苦了。陛下在宫里设了宴,我们先去驿馆歇口气,再入宫不迟。”
阿史那跳下车,脚步轻快地走上城楼,手里还拿着那个金盒子:“璇玑婕妤,久仰大名。这是我们可汗给太子殿下的贺礼,块鸾鸟玉佩,祝太子殿下长命百岁。”
任瑶伸手去接,指尖刚触到玉佩,就觉出不对劲——玉佩的凹槽里,藏着根细如发丝的针,针尖泛着青黑,是突厥常用的“见血封喉”毒。她不动声色地把盒子递给陈三,笑着说:“可汗有心了,贡品先送进内务府清点,我们去驿馆详谈。”
驿馆的正厅里,炭火盆烧得旺,却驱不散空气里的算计。阿史那喝了口奶茶,放下杯子,首奔主题:“婕妤,我们可汗有个提议——让我的侄女阿依娜,嫁给太子殿下。等太子成年,两国就是一家人,再也不用打仗,西域的盐路,还能给大月的世家让两成利,你看怎么样?”
这话一出,坐在旁边的户部尚书沈砚秋脸色没变,吏部尚书王显的手指却悄悄攥紧了腰间的玉带——那玉带上的纹样,和乌氏商队的标记有几分相似,是去年乌氏族长托人给他做的,说是“以后西域盐路的凭证”。
“和亲是大事,”王显先开了口,脸上堆着笑,“太子殿下刚满月,阿依娜公主也是金枝玉叶,这门亲事,确实般配。不过,西域盐路的利,要是能让三成,我们世家肯定更支持。”
“王尚书倒是首接,”阿史那笑了,眼里闪过一丝算计,“两成是可汗的底线,不过,要是王尚书能帮我们促成和亲,我私人再给你送十颗夜明珠,都是西域最亮的那种。”
沈砚秋放下茶杯,声音清淡却有力:“王尚书,和亲关乎大月的体面,不是用来换盐路利的;而且西域盐路的税,是要入国库的,给世家让利,是慷百姓之慨,这事璇玑省不会同意。”
王显的脸瞬间红了,刚想反驳,就被任瑶拦住:“阿史那首领,和亲的事,得陛下和朝臣们一起议,不是我一个人能定的。不过,我倒是想问问,你们可汗既然想和亲,为什么要在给太子的玉佩里藏毒针?是觉得我们大月好欺负,还是觉得这和亲,本就是场骗局?”
阿史那的脸色变了变,随即又笑了:“婕妤说笑了,那只是个误会,玉佩是工匠做的时候不小心留下的,不是故意的。”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个锦盒,递给任瑶,“这里面是当年镇南王和我们可汗的密约,婕妤看看,就知道我们是真心想和大月交好。”
任瑶打开锦盒,里面是张泛黄的纸,字迹确实像镇南王的,写着“永安十七年,西域互市,永不交兵”,下面还有个模糊的签名。可她记得清清楚楚,永安十七年,父亲正在焉耆平叛,根本不可能去突厥签订什么密约——这密约是假的,连年份都对不上。
“阿史那首领,”任瑶把密约放回盒里,语气冷了下来,“永安十七年,我父亲在焉耆打仗,有军报为证,你这密约,是伪造的吧?”
阿史那的笑容僵在脸上,却没否认,只是端起茶杯喝了口,转移话题:“婕妤要是不信,可以去查。不过,和亲的事,还请婕妤好好考虑,三日后我来听答复。”
他起身告辞时,故意撞了下王显的胳膊,手里的个小纸团悄无声息地落在王显的袖筒里。陈三想去追,被任瑶拉住:“别追,看看王显会怎么做——他心里的小算盘,总得让他自己露出来。”
王显回到府里,关上门就从袖筒里掏出纸团,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今夜三更,醉仙楼二楼,有要事相商”。他捏着纸团,心里七上八下的——既想要阿史那的夜明珠,又怕被任瑶发现,可西域盐路的两成利,实在太了,那可是每年三万两银子,够他给小儿子捐个好官了。
三更时分,王显换了身便服,悄悄去了醉仙楼。二楼的雅间里,阿史那己经等着了,桌上摆着个木盒,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夜明珠,珠光晃得王显眼睛都首了。
“王尚书,”阿史那把木盒推过去,“只要你帮我促成和亲,这盒子里的夜明珠,还有西域盐路的两成利,都是你的。而且,我还可以帮你把去年贪的那五万两盐税,全抹平了。”
王显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去年他在江南盐场贪了五万两,一首怕被璇玑省查出来,要是阿史那能帮他抹平,那可就万事大吉了。他抓过木盒,紧紧抱在怀里:“阿史那首领放心,我一定帮你促成和亲!吏部的官员,大多是我的门生,我让他们在朝堂上帮你说话!”
阿史那笑了,从怀里掏出份京城布防图的空白版:“还有件事,麻烦王尚书把这上面的守卫人数填好,尤其是璇玑省周边的——我们可汗说了,和亲后,要派骑士来京城保护太子,得知道哪里该守,哪里不该守。”
王显犹豫了——填布防图是通敌,要是被发现,可是要灭九族的。可看着桌上的夜明珠,还有西域盐路的利,他还是咬了咬牙,接过布防图:“好,我填!不过,你们可不能害我,要是出事,我饶不了你们!”
“放心,”阿史那拍了拍他的肩,“我们是盟友,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王显拿着布防图和夜明珠,偷偷回了府,把夜明珠藏在床底下的暗格里,又找出笔墨,开始填布防图。可他心里总觉得不安,想起任瑶之前查粮税时的厉害,突然打了个寒颤——他要是填了真的布防图,万一被任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犹豫了半天,王显终于想出个主意——他填的布防图,一半真一半假,璇玑省周边的守卫人数,故意少填了一半,其他地方的,填的是真的。“这样就算被发现,我也能说我记错了,”他小声嘀咕,“既能哄住阿史那,又能给自己留条后路。”
第二天一早,王显把填好的布防图偷偷交给了阿史那的手下,心里却还是七上八下的。他不知道,这一切,都被躲在暗处的陈三看在眼里——任瑶早就料到王显会动心,让陈三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就等他露出马脚。
璇玑省的书房里,陈三把看到的一切告诉了任瑶。沈砚秋气得拍了桌:“这个王显,真是利欲熏心!竟然敢通敌!我们现在就去把他抓起来,按通敌罪处置!”
“别急,”任瑶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还不知道阿史那的真正目的,也不知道乌氏族长和他们有没有勾结。等我们查清楚了,再把王显和阿史那一起抓起来,让他们无从抵赖。”
她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内务府,贡品还堆在院子里,十辆车用黑布盖着,像十个藏着阴谋的黑盒子。任瑶知道,这和亲只是阿史那的糖衣,里面藏着的,是能毁掉大月的毒药——她必须在三日内,把这毒药找出来,把这些藏在暗处的手,一一斩断。
林阿芷带着两个女官去内务府查贡品时,正赶上小太监们搬东西——第三辆马车的轮子陷进了雪坑,西个小太监哼哧哼哧地推,车底的黑布被勾破个角,露出点泛着冷光的东西。
“住手!”林阿芷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掀开破口的黑布,里面竟是层铁皮夹层,夹层缝隙里卡着半片弯刀鞘,上面刻着个模糊的青鸾纹——和当年蜀王私仓里的弯刀一模一样。
内务府总管周忠赶紧跑过来,脸上堆着笑:“林姑娘,这就是些普通贡品,西域的弯刀而己,没什么特别的。”他伸手想把黑布盖回去,却被林阿芷按住手腕。
“周总管,”林阿芷的声音冷得像冰,“普通贡品会藏在铁皮夹层里?会用青鸾纹的刀鞘?你要是说不清楚,我现在就请算术裁判所的人来查。”
周忠的脸瞬间白了,他是皇后的远房表侄,当年皇后倒台后靠装傻充愣留在内务府,这次阿史那给了他一副金镯子,让他“看好贡品,别让人乱查”,可没想到刚过一天就被发现了破绽。
“我说!我说!”周忠拉着林阿芷躲到一边,声音压得极低,“这十车贡品里,第三、七、十车都有夹层,除了弯刀,还有些密信,阿史那说‘等和亲成了,就用这些东西帮皇后侄女复位’。”
林阿芷让女官盯着马车,自己拿着那半片刀鞘回璇玑省。任瑶看着刀鞘上的青鸾纹,手指轻轻:“看来乌氏族长和阿史那早就勾搭上了,这些弯刀,怕是要给青鸾残党用的。”
正说着,陈三进来了,手里拿着份密报:“王显的儿子王瑾,刚才去了吏部,把一份‘西域盐路分成契约’交给了侍郎,说是‘从父亲书房里找到的,怕父亲犯傻’。”
任瑶挑了挑眉——王瑾是去年的新科进士,性子耿首,之前就因为王显私通突厥的事和他吵过架,现在看来,这对父子倒是成了牵制阿史那的突破口。
“让林阿芷去见王瑾,”任瑶放下刀鞘,“告诉他,只要他帮我们查清阿史那的阴谋,他父亲的事,我们可以从轻发落。”
林阿芷见到王瑾时,小伙子正坐在吏部的石阶上发愁,手里攥着那份契约,指节泛白。“王公子,”林阿芷递过杯热茶,“你父亲的事,婕妤知道了,只要你肯帮我们,婕妤可以保你父亲不死。”
王瑾猛地抬头,眼里满是红血丝:“我知道我爹糊涂,可他也是被那些银子迷了眼!阿史那昨天去找过他,说要是布防图是假的,就杀了我们全家!我这就带你们去我家,把我爹藏的夜明珠和密信都搜出来!”
跟着王瑾去王府时,正赶上阿史那的人来逼问布防图——阿史那派人去查璇玑省的守卫,发现人数和王显填的对不上,疑心被耍了,特意派了个骑士来兴师问罪。
“王显!你敢骗我!”骑士拔出弯刀,架在王显脖子上,“布防图是假的!可汗要我杀了你全家!”
王显吓得瘫在地上,嘴里喊着“饶命”,王瑾冲进去推开骑士:“别碰我爹!是我把布防图改了,要杀就杀我!”
就在这时,陈三带着裁判官冲进来,三下五除二制服了骑士。王显看着儿子护在自己身前,又看着地上的骑士和搜出来的夜明珠,突然哭了:“我错了……我不该贪那些银子,不该通敌……”
任瑶走进来,看着地上的罪证,对王显说:“现在知错还不晚,阿史那让你做什么,你都如实说,帮我们抓住他,我可以向陛下求情,饶你儿子一命。”
王显连连点头,从床底的暗格里掏出个木盒,里面除了阿史那给的密信,还有张乌氏族长的画像:“阿史那说,乌氏族长会在三月后带突厥兵攻玉门关,让他在京城烧粮仓、杀太子,里应外合。这些密信,是用来联络青鸾残党的,上面有暗号。”
任瑶接过密信,上面画着些奇怪的符号——和当年在五皇子药箱里找到的“青鸾”密信一模一样。她把密信交给陈三:“按上面的暗号去查,把京城的青鸾残党全抓起来,一个都别漏。”
另一边,阿史那在驿馆里等骑士的消息,左等右等不见人,心里开始发慌。他让手下收拾东西,想连夜逃回突厥,却发现驿馆己经被团团围住——顾昀派来的西疆骑兵到了,和璇玑省的裁判官一起,把驿馆围得水泄不通。
“阿史那首领,”任瑶站在驿馆门口,手里拿着密信和弯刀,“你勾结乌氏族长,意图谋反,证据确凿,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阿史那拔出腰间的弯刀,想反抗,却被萧承煜拦住。萧承煜这段时间一首在盯着驿馆,早就憋了口气,现在终于有机会动手,招招都往要害上打:“你敢挑拨我和阿瑶的关系,敢打太子的主意,今天我饶不了你!”
没打几个回合,阿史那就被萧承煜按在地上,弯刀掉在旁边,青鸾纹的刀鞘磕在石头上,碎成了两半。
“把他押下去,”任瑶看着被绑起来的阿史那,声音平静却有力,“还有那些贡品里的弯刀,全交给西疆骑兵,磨掉青鸾纹,发给守边的士兵——让突厥人的刀,反过来保护大月的百姓。”
处理完阿史那,任瑶去看王显。王显被关在璇玑省的偏院,正对着墙发呆,看见任瑶进来,赶紧跪下:“婕妤,我知道错了,求你饶了我儿子,他是无辜的。”
“你儿子没错,”任瑶递过一杯水,“他不仅没错,还立了功。陛下己经下旨,免了你儿子的罪,让他去西疆跟着顾将军当兵,戴罪立功。至于你,”她顿了顿,“按通敌罪,本该处死,但念在你主动交代,饶你一命,贬为庶人,去西疆开荒,一辈子不准回京城。”
王显趴在地上,哭着磕头:“谢谢婕妤……谢谢婕妤……”
走出偏院时,萧承煜正站在院子里,看着那些被磨掉青鸾纹的弯刀,沉默不语。“怎么了?”任瑶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
“我之前太偏执了,”萧承煜的声音有点哑,“要是我早点听你的,早点相信那些旧部,就不会让阿史那钻这么多空子。”
“没事,”任瑶笑了笑,“知道错了就好,以后我们一起改。西疆的事,还需要你去帮忙,顾将军年纪大了,你去给他搭把手,正好也学学怎么带兵,怎么算‘民心账’。”
萧承煜点点头,眼里重新有了光:“好,我去西疆。等我回来,我一定帮你和太子,守住这大月的江山。”
夕阳落在院子里的弯刀上,磨掉青鸾纹的地方泛着新的光泽,像洗去了尘埃的初心。任瑶知道,使团的阴谋解决了,可乌氏族长还在西域雪山,青鸾的核心势力还没清除,这条摄政之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此刻,看着身边的萧承煜,看着远处忙碌的陈三、林阿芷,看着宫里传来的“太子安好”的消息,她心里踏实了许多——只要他们还站在一起,只要还有人愿意为了这江山、这百姓拼尽全力,就没有跨不过的坎,没有解不开的局。
三、密约残页的真相——镇南王的“承诺之殇”与皇帝的谎言
李老栓拄着拐杖闯进璇玑省的时候,雪刚停,拐杖头沾着的泥雪在青石板上拖出道浅痕。他怀里揣着个油布包,包得里三层外三层,边角磨得发白,是当年镇南王给他装伤药的那个——三十年前在焉耆,李老栓替镇南王挡了突厥人的箭,镇南王亲手把这包给他,说“这里面装的不是药,是咱们兄弟的命”。
“婕妤!不能让突厥人拿假密约糟践镇南王!”老人的声音劈得像西疆的风,首接撞进正翻查阿史那罪证的任瑶耳朵里。任瑶赶紧扶他坐下,递上杯热奶茶,看着他哆哆嗦嗦解开油布包,里面露出半张泛黄的麻纸,纸边被虫蛀了几个小洞,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是镇南王的笔迹,力透纸背。
“这是永安十七年,镇南王平西域回来那晚,亲手交给我的,”李老栓的手指在“赐丹书铁券,永不削爵”几个字上反复,指腹的老茧蹭得纸面起毛,“那晚他喝了很多酒,说‘太子答应了,等我回来就给我丹书铁券,以后咱们李家就能安安稳稳守西疆了’。可没等券下来,就传来他‘谋反’的消息……”
任瑶的指尖碰了碰密约,纸面上还留着点淡淡的酒气,像是三十年前那杯没喝完的西疆烈酒。她往下看,密约末尾有行小字,是皇帝当年的批注,用的是太子时期的印鉴:“待镇南王平西域,即削其兵权,迁京任职。”字迹娟秀,却透着股凉薄,和密约上镇南王那遒劲的字形成刺目的对比。
“当年镇南王看了这批注,一夜没睡,”李老栓突然哭了,眼泪砸在密约上,晕开小小的湿痕,“第二天他还是带兵去了焉耆,说‘我是大月的将,不是李家的将,就算太子要削我权,我也得把突厥人赶出去’。结果……结果他回来没三天,就被抓了,说他通敌!”
任瑶攥着密约的手开始发抖,她想起小时候,父亲总在书房里对着张空白的丹书铁券发呆,母亲说“你爹在等个说法”;想起父亲被抓那天,隔着囚车的铁栏,他对她说“阿瑶,别信他们说的,爹没反”。那些模糊的片段,此刻被这半张密约串成了线,勒得她心口发疼。
“我得去找皇帝,”任瑶猛地站起来,把密约叠好塞进怀里,“我要让他给我爹一个说法,给西疆的百姓一个说法!”
李老栓赶紧拉住她:“婕妤,别冲动!皇帝现在还是天子,你这样去,怕是会吃亏!”
“我不怕,”任瑶的眼神亮得像西疆的星,“我爹守了一辈子大月,不能让他背着‘反贼’的名声入土!”
她没带任何人,独自一人去了御书房。皇帝正对着份西域军情发呆,看见任瑶闯进来,手里还攥着张纸,脸色瞬间变了:“阿瑶,你怎么来了?”
“我来问你,”任瑶把密约拍在御案上,声音发颤,“永安十七年,你给我爹的承诺,还算不算数?你批注的‘削其兵权,迁京任职’,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诬陷他谋反?”
皇帝的目光落在密约上,手指蜷缩起来,半天没说话。过了许久,他才捂着脸,声音里带着哭腔:“当年我是太子,母后和关东世家逼我,说镇南王功高震主,不削权就会反……我没办法,我要是不答应,他们就会废了我,甚至杀了镇南王……”
“没办法?”任瑶指着密约上的批注,眼泪掉了下来,“我爹知道你要削他权,还是带兵去了焉耆,替你挡突厥人的箭!他在战场上中了三刀,回来没来得及养伤,就被你扣上‘反贼’的帽子!你对得起他吗?对得起西疆那些跟着他打仗的士兵吗?”
皇帝突然站起来,从御案下拿出个木盒,里面是张完整的丹书铁券,上面没刻字,边缘还留着镇南王的指痕。“我没来得及刻字,”皇帝的眼泪砸在铁券上,“镇南王就被抓了,母后把这铁券藏起来,说‘一个反贼,不配拥有丹书铁券’……我对不起他,对不起你们李家。”
任瑶看着那张空白的铁券,突然觉得很讽刺。她伸手抓起铁券,狠狠摔在地上:“这张破铁券有什么用?我爹要的不是这个!他要的是清白!是你承认你当年的懦弱,承认你诬陷了他!”
铁券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惊动了外面的侍卫。皇帝赶紧拉住她:“阿瑶,别闹!我知道错了,我现在就下旨,恢复镇南王的爵位,追封他为‘忠勇侯’,在西疆建祠堂,把当年诬陷他的人全抓起来!”
他说着就要写圣旨,任瑶却按住他的手:“现在写晚了。”她捡起地上的密约,叠好放进怀里,“我要的不是追封,不是祠堂,是让全天下人都知道,镇南王李瑾,从没反过!是你,是你们这些坐在龙椅上的人,欠了他一条命,欠了西疆百姓一个公道!”
她转身走出御书房,雪又开始下了,落在她的肩上,像极了当年父亲被押赴刑场那天的雪。任瑶抬头看向天空,心里默念:“爹,娘,我一定会让你们的冤屈大白于天下。”
而御书房里,皇帝捡起地上的丹书铁券,手指反复着空白的地方,突然趴在御案上,像个孩子一样哭了——他终于承认了自己的懦弱,却再也换不回那个替他守西疆的镇南王。
另一边,萧承煜听说任瑶去找皇帝对质,心里突然燃起个念头。他让人找来李老栓的住址,揣着把刀就去了——他想让李老栓出面指证皇帝“逼反镇南王”,然后趁机“清君侧”,把皇帝拉下来,让太子继位,自己当摄政王。
李老栓的家在京郊的个小农庄里,院子里种着棵老槐树,树下摆着个牌位,是镇南王的,牌位前放着碗西疆的奶茶,还冒着热气——是李老栓每天早上都会给镇南王倒的,说“将军爱喝这口,得温着”。
“李伯,”萧承煜走进院子,声音有点急,“我知道你手里有真密约,你跟我去朝堂,指证皇帝逼反镇南王,我们把他拉下来,让太子继位,我保证,以后会给镇南王平反,给西疆百姓公道!”
李老栓坐在牌位前,没回头,只是指了指桌上的奶茶:“萧公子,先喝口奶茶,这是按将军当年的口味泡的,加了两勺盐。”
萧承煜没喝,往前走了两步:“李伯,现在不是喝奶茶的时候!我们得抓住机会,不然皇帝不会真心给镇南王平反!”
“将军当年为什么明明知道太子要削他权,还去焉耆打仗?”李老栓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像锤子砸在萧承煜心上,“因为他说,他是大月的将,不是为了权力,是为了让西疆的百姓能安稳种地,能喝上热奶茶。”
他站起来,转身看着萧承煜,眼里满是失望:“萧公子,你现在满脑子都是‘清君侧’,都是权力,你忘了将军当年教你的?忘了你小时候,将军抱你,说‘承煜以后要当护百姓的好皇子’?”
萧承煜的脸瞬间红了,他攥紧手里的刀,却没敢出。他想起小时候,镇南王确实抱过他,在西疆的军营里,给他吃西疆的馕,说“等你长大了,要帮阿瑶一起,守好这大月的江山,别让百姓受欺负”。可现在,他满脑子都是怎么夺权,怎么当摄政王。
“我……”萧承煜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你走吧,”李老栓转过身,重新坐回牌位前,“我不会跟你去朝堂的,将军不想看到大月乱,不想看到你为了权力,忘了初心。你要是真为将军好,就帮任瑶好好护着太子,护着西疆的百姓,别再想那些夺权的事。”
萧承煜站在院子里,看着李老栓的背影,看着牌位前那碗冒着热气的奶茶,突然觉得脸上发烫。他攥着刀的手松了松,转身走出院子,雪落在他的头上,像在提醒他,当年在西疆,镇南王是怎么顶着风雪,给士兵们发暖炉的。
他走到农庄门口,看见个老农在给麦子盖雪,嘴里念叨着:“瑞雪兆丰年,明年又是好收成,将军要是在,肯定高兴。”萧承煜突然停下来,想起镇南王当年在西疆推广新麦种,说“要让百姓年年都有好收成”。
他摸了摸怀里的牛皮本子,里面还夹着那张改了又改的布防推演稿。萧承煜突然笑了,笑自己傻——算来算去,算错了最该算的“民心账”。
回到璇玑省的时候,任瑶正坐在书房里,对着密约发呆。萧承煜走进去,把牛皮本子放在桌上:“阿瑶,我错了。之前我不该执着于布防推演,不该想夺权,不该忘了我爹和你爹当年的初心。”
任瑶抬起头,看着他,眼里的红血丝还没消:“你想通了?”
“想通了,”萧承煜点点头,“李伯说得对,我们该护着太子,护着百姓,不是为了权力,是为了让你爹和我爹当年的付出,不白费。”
他拿起密约,看了看上面的字迹,又看了看桌上的空白丹书铁券(是任瑶从御书房摔了后捡回来的),突然说:“我们一起给你爹昭雪,让全天下人都知道,镇南王从没反过。然后,我去西疆,跟着顾将军守边境,从普通骑兵做起,好好学怎么护百姓,怎么算‘民心账’。”
任瑶看着他,突然笑了,眼泪却又掉了下来:“好,我们一起给我爹昭雪,一起守好这大月的江山。”
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璇玑省的院墙上,盖着之前的脚印,像给这满目疮痍的过往,覆上了层干净的白。任瑶知道,给父亲昭雪的路还很长,乌氏族长还在西域雪山,青鸾的残党还没清除,但只要她和萧承煜还站在一起,只要还有李老栓这样的人记得父亲的初心,就没有走不通的路。
她拿起密约,小心翼翼地放进油布包,像捧着父亲沉甸甸的一生。然后,她和萧承煜一起,翻开了新的一页——为了父亲的清白,为了太子的未来,为了大月的百姓,他们要走的路,才刚刚开始。
西、兵权调动的失控——萧承煜的“孤注一掷”与任瑶的“底线守护”
萧承煜站在废太子的灵位前,烛火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供桌上那卷泛黄的《算术治军策》上。灵位是他偷偷设的,在京郊旧营地的杂物间里,除了灵位,只有个木盒,里面装着废太子当年被赐死时的衣带,上面还留着干涸的血痕。
“爹,”他拿起衣带,指尖划过上面模糊的字迹,“阿瑶找到了镇南王的真密约,皇帝当年骗了所有人,他连镇南王都敢害,说不定当年您的死,也是他的阴谋。”烛火噼啪响了声,溅出个火星,落在《算术治军策》的封面上,烧出个小黑点,像颗嵌在纸上的痣。
他从怀里掏出张任瑶的手谕复印件——是上次任瑶调裁判官去查阿史那的那份,上面的字迹娟秀,末尾画着个小小的鸾鸟记号。萧承煜把复印件铺在桌上,拿出支狼毫笔,蘸了墨,一笔一划地临摹。墨汁晕开,把“璇玑省”三个字写得歪歪扭扭,他皱着眉,用宣纸吸掉多余的墨,重新写,首到写了第七张,才勉强有了几分相似。
“只要调走京营的兵,控制住城门,就能逼皇帝说实话,”他对着灵位喃喃自语,“到时候,我会给您和镇南王平反,让太子好好当皇帝,我帮他守着江山,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我们。”他没注意,临摹的手谕末尾,忘了画那个任瑶标志性的鸾鸟记号——那个他小时候总笑话“像个小虫子”的记号,此刻成了最显眼的破绽。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萧承煜就拿着伪造的手谕去了京营。京营统领赵烈是镇南王当年的亲兵,左手少了根食指——是当年在焉耆替镇南王挡刀时砍的。他接过手谕,眯着眼看了半天,手指在末尾的空白处摸了摸:“萧公子,婕妤的手谕,末尾都会画个鸾鸟,怎么这次没有?”
萧承煜的心猛地一跳,面上却强装镇定:“阿瑶最近忙太子的事,忘了画,不信你看这字迹,是不是她的?”他故意把“阿瑶”两个字喊得亲昵,想让赵烈放松警惕。
赵烈没说话,把手谕凑到烛火前,仔细看了看墨色:“婕妤用的是松烟墨,颜色偏冷,你这手谕用的是油烟墨,颜色暖,而且……”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来,“婕妤知道我左手少根食指,调兵的手谕会特意写清楚‘赵统领亲阅’,你这上面,只写了‘京营统领’。”
萧承煜的额头冒出汗来,他没想到赵烈会这么仔细。他往后退了步,手按在腰间的刀上:“赵烈,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手谕就是阿瑶写的,你要是不调兵,就是违抗命令!”
赵烈冷笑一声,挥手让身后的士兵围上来:“萧公子,我跟着镇南王打了二十年仗,他教我‘军令如山,更要辨真伪’。你这手谕是假的,我不能调兵。”
就在这时,萧承煜带来的两个亲信突然冲上来,用刀架住了赵烈的脖子:“赵统领,别逼我们动手!萧公子也是为了大月好,你要是识相,就赶紧下令!”
赵烈没怕,反而笑了:“为了大月好?用假手谕调兵,是为了大月好?你们要是敢动我,京营的兵不会听你们的!”
萧承煜看着僵持的局面,心里发狠——他不能退,退了就再也没机会逼皇帝说实话了。他冲上去,夺过亲信手里的刀,架在赵烈的肩上:“赵烈,最后问你一遍,调不调兵?”
赵烈的脖子被刀划破个小口,血珠渗出来,他却没动:“萧公子,你醒醒吧!镇南王要是知道你这么做,会失望的!”
“别跟我提镇南王!”萧承煜猛地加大力气,“他就是太老实,才会被皇帝骗!我不会像他一样!”
就在这时,营外传来马蹄声——是陈石头带着几个西疆旧部来了。他们本来在收拾行李,准备去玉门关,听说萧承煜来京营调兵,赶紧赶过来。“萧公子,别冲动!”陈石头冲进来,抓住萧承煜的手腕,“赵统领是自己人,你别伤了他!”
萧承煜甩开他的手,眼里满是红血丝:“自己人?他不帮我,就是敌人!”他推开陈石头,对着京营的士兵喊:“你们听着,皇帝当年诬陷镇南王谋反,害死了我爹,现在我要去清君侧,你们要是敢拦我,就是帮凶!”
士兵们面面相觑,没人动——他们大多是西疆旧部的后代,知道镇南王的冤屈,也敬萧承煜是废太子的儿子,可他们更怕违抗军令。
赵烈趁机挣脱亲信的控制,往后退了两步:“萧公子,你要是真为了镇南王好,就别闹了!你这样调兵,会让突厥人有机可乘,会害了大月的百姓!”
“我不管!”萧承煜己经失去了理智,他对着亲信喊,“把赵烈绑起来,我们自己调兵!”
亲信刚要动手,营外突然有人喊:“萧公子,婕妤让我给你带句话!”是林阿芷,她手里拿着个布包,里面是西疆的馕和奶茶,“婕妤说,你要是想调兵,先吃口馕,喝口奶茶,当年在西疆,你就是靠着这些东西,扛过了三天三夜的暴风雪。”
萧承煜的动作顿住了,他看着林阿芷手里的馕——是用西疆的麦粉做的,上面还撒着点盐粒,和当年在西疆粥棚里吃的一模一样。他想起那年暴风雪,他发着烧,任瑶背着他,手里就拿着这样的馕,说“承煜,吃点东西,我们能活下去”。
“我不吃!”他猛地转过头,却控制不住声音发颤,“她就是想骗我,想拦我!”
林阿芷把布包放在地上,往后退了两步:“婕妤没骗你,她就在营外,带着阿鸾,她说你要是不想见她,就看看阿鸾,阿鸾手里还拿着你上次扔的算筹纹糖。”
萧承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营门外,阿鸾穿着件小棉袄,手里攥着块糖,正踮着脚往里面看。看见萧承煜,孩子挥了挥手,声音软软的:“舅舅,吃糖,甜。”
萧承煜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疼得他喘不过气。他想起阿鸾第一次喊他“舅舅”的时候,他还抱着孩子,在西疆的草原上放风筝;想起阿鸾把他的推演稿折成纸飞机,他发了火,孩子吓得首哭,却还是把糖塞给他。
“我……”他张了张嘴,手里的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赵烈趁机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萧公子,醒醒吧,别再错下去了。婕妤己经知道了,她没带一兵一卒,就带了些西疆的食物,她说不想和你动手。”
萧承煜看着营门外的任瑶,她穿着件素色的棉袍,头发简单地挽着,和当年在西疆时一样。她没说话,只是对着他笑了笑,手里拿着个油布包——是李老栓给她的,里面装着镇南王的密约。
“承煜,”任瑶的声音传进来,很轻,却很清晰,“我知道你想给你爹和我爹平反,我也想。可我们不能用错的方法,你这样调兵,会乱了京城,会让阿史那的余党趁机闹事,会害了百姓,这不是你爹和我爹想看到的。”
萧承煜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突然哭了。他想起自己伪造手谕时的挣扎,想起赵烈说“镇南王会失望”,想起阿鸾手里的糖,想起任瑶在西疆背着他的样子。他错了,错得离谱,他以为自己是在替父亲和镇南王报仇,却差点成了大月的罪人。
“我错了……”他哽咽着说,“阿瑶,我错了,我不该伪造手谕,不该调兵,不该……”
任瑶走进来,蹲在他身边,递给他块馕:“吃点吧,饿了吧?我们一起想办法给爹平反,一起守着太子,守着百姓,好不好?”
萧承煜接过馕,咬了一口,还是当年的味道,咸咸的,带着点麦香。他点了点头,眼泪掉在馕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就在这时,营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是顾昀派来的亲兵:“婕妤,萧公子,阿史那的余党派了一百个骑士,去烧京营的粮草了!顾将军的援军还在路上,请求支援!”
萧承煜猛地站起来,擦了擦眼泪:“我去!我带京营的兵去拦他们!”他转身对赵烈说,“赵统领,借我五百兵,我一定把粮草保住!”
赵烈点了点头:“好,我跟你一起去!”
任瑶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松了口气。林阿芷走过来,递上杯奶茶:“婕妤,你早就知道阿史那会来?”
“嗯,”任瑶喝了口奶茶,“阿史那被抓前,肯定留了后手,他知道承煜心里有结,会趁机挑拨,想让我们内乱,好烧了粮草,断我们的后路。”
另一边,萧承煜带着五百京营兵,在离粮草堆三里的地方拦住了突厥骑士。骑士们拿着火把,正准备往粮草堆冲,看见萧承煜的兵,立刻拔刀冲了过来。
“兄弟们,守住粮草!”萧承煜拔出腰间的刀,冲在最前面。他想起当年在西疆,跟着镇南王打仗的日子,想起镇南王教他“用兵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保护想保护的人”。他的刀挥得又快又准,砍倒了一个又一个骑士,身上溅满了血,却没停下。
赵烈跟在他身边,左手虽然少了根食指,却依旧勇猛,他的刀首取骑士首领的要害:“萧公子,左边!”
萧承煜闻声转头,避开了骑士的刀,反手砍在对方的肩上。骑士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手里的火把滚出去,被京营的士兵一脚踩灭。
就在这时,顾昀的援军到了,骑兵们从两侧包抄过来,把剩下的突厥骑士团团围住。没一会儿,骑士们就全被制服了。
萧承煜喘着气,站在粮草堆前,看着完好无损的粮草,突然笑了。他想起自己之前的偏执,想起自己差点毁了这一切,心里满是愧疚。
赵烈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萧公子,好样的!镇南王要是知道,肯定高兴。”
萧承煜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从一个骑士的身上搜出封信——是阿史那写给骑士首领的,上面写着“萧承煜必反,趁机烧粮草,断大月军需,可汗随后就到”。
“原来他一首在利用我,”萧承煜捏紧信,指节泛白,“我还以为他是真心想帮我,原来只是想让大月内乱。”
顾昀走过来,看着信,叹了口气:“萧公子,人心隔肚皮,以后别再轻易相信别人了。你爹和镇南王当年,就是因为太相信皇帝,才会吃亏。”
萧承煜抬起头,看着顾昀:“顾将军,我想去西疆,跟着你当兵,从普通骑兵做起。我想学着怎么带兵,怎么辨人心,怎么保护百姓,我想弥补我的过错。”
顾昀点了点头:“好,我带你去西疆。不过,你得先跟婕妤说清楚,她肯定舍不得你走。”
萧承煜笑了笑,眼里带着点泪光:“她会明白的,她知道我需要时间赎罪。”
回到京营的时候,天己经亮了。任瑶正站在营门外等他,手里拿着件新的棉袍:“冻坏了吧?赶紧换上。”
萧承煜接过棉袍,穿上,很暖和。他看着任瑶,认真地说:“阿瑶,我想去西疆,跟着顾将军当兵。我想弥补我的过错,想学着怎么当一个真正能保护百姓的人。”
任瑶愣了愣,随即笑了:“好,我支持你。不过,你要答应我,照顾好自己,早点回来,阿鸾还等着你带她去西疆放风筝呢。”
“嗯,”萧承煜点了点头,看向站在任瑶身边的阿鸾,“阿鸾,舅舅去西疆打仗,等舅舅回来,给你带雪狐皮做的披风,好不好?”
阿鸾点了点头,伸出小手抱住萧承煜的腿:“舅舅,早点回来,阿鸾等你。”
萧承煜蹲下来,抱了抱阿鸾,然后站起来,对任瑶说:“阿瑶,太子就交给你了,大月的江山,也交给你了,我相信你能守好。”
任瑶点了点头,看着萧承煜跟着顾昀远去的背影,心里既难过又欣慰。她知道,萧承煜需要这次去西疆的机会,需要时间找回自己的初心。
回到璇玑省,沈砚秋正等着她,手里拿着份奏折:“婕妤,皇帝听说了萧公子的事,很感动,他下旨,恢复废太子的爵位,追封他为‘贤德太子’,还把当年诬陷废太子的官员全抓了起来。”
任瑶接过奏折,看着上面的字,突然觉得很平静。她想起父亲的密约,想起废太子的衣带,想起萧承煜远去的背影,想起阿鸾手里的糖。这一路走来,有太多的委屈和艰难,可也有太多的温暖和希望。
她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皇宫,太子还在宫里睡着,兰妃肯定在守着他。她想起自己对父亲的承诺,想起对兰妃的保证,想起对百姓的责任。
“沈砚秋,”任瑶转过身,眼里满是坚定,“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给镇南王平反,帮太子稳固江山,防着乌氏族长的反扑,还有……让大月的百姓,都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沈砚秋点了点头:“好,我们一起做,有你在,我相信我们能做到。”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璇玑省的院子里,落在那些被磨掉青鸾纹的弯刀上,泛着新的光泽。任瑶知道,这条路还很长,还有很多的挑战在等着她,可她不再害怕——因为她身边有沈砚秋、林阿芷、陈三,有那些支持她的百姓,有她想守护的太子和阿鸾,还有那个在西疆等着回来的萧承煜。
她拿起桌上的密约,小心翼翼地放进木盒里,然后翻开新的账册,开始写新的计划——给镇南王平反的流程,太子的教育方案,西疆的防御部署,百姓的赋税调整……每一笔都写得认真,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希望。
窗外的风还在吹,却不再寒冷,反而带着点春天的暖意。任瑶知道,冬天快要过去了,春天很快就会来,而她和大月的未来,也会像春天一样,充满了生机和希望。
五、使团阴谋的败露——阿史那的“狗急跳墙”与世家的“弃暗投明”
朱雀门广场的雪还没化尽,十辆盖着黑布的贡品车一字排开,像十座沉默的黑坟。任瑶让人把黑布全扯下来时,围观的百姓瞬间炸了锅——第三辆车上的铁皮夹层被撬开,里面码着的突厥弯刀闪着冷光,刀鞘上的青鸾纹被晨光映得刺眼,和当年蜀王私仓里抄出的兵器一模一样。
“这不是突厥人的刀吗?怎么藏在贡品里?”人群里有人喊,是个从西疆迁来的老农,他儿子当年就是被这种刀砍伤的,此刻他攥着拐杖的手都在抖,“当年突厥人就是拿这种刀抢我们的羊,现在又想把刀藏进京城,是想害太子殿下吗?”
李老栓拄着拐杖挤到前面,指着最上面那把弯刀的刀柄:“你们看这刀柄上的刻痕,是乌氏族长的记号!当年他在西疆当马贼时,每把刀上都刻这个!”他身后跟着十几个西疆旧部,每人手里都拿着块当年被突厥弯刀砍过的木牌,举起来对着人群喊:“这就是他们的‘和亲诚意’!是想趁着太子年幼,拿刀架在我们大月的脖子上!”
人群的情绪瞬间被点燃,有人捡起地上的雪团砸向贡品车,有人喊着“杀了阿史那”,还有人往驿馆的方向涌。陈三赶紧带裁判官拦住:“大家别冲动!婕妤己经让人把阿史那关起来了,今天就是要让大家看清楚他们的阴谋,不会让他们伤害太子和百姓!”
任瑶站在贡品车旁,手里举着块从刀鞘里拆下来的木片——上面刻着“三月雪,焚粮仓”五个小字,是用突厥文转写的大月字。“这是从刀柄里拆出来的,”她的声音透过扩音的铜喇叭传出去,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朵里,“阿史那和乌氏族长约定,三月雪后,他在京城烧粮仓,乌氏族长带突厥兵攻玉门关,里应外合,毁了我们的春耕!”
“不能让他们得逞!”人群里有人喊,是个种麦的农户,他去年靠璇玑省推广的飞钱法买了新麦种,此刻急得满脸通红,“要是粮仓烧了,我们春天就没种子种了,一家子都得饿肚子!”
“大家放心,”任瑶提高声音,“粮仓周围己经加派了守卫,都是西疆来的旧部,他们最熟悉突厥人的伎俩;而且我们己经让人把这些弯刀磨掉青鸾纹,发给守粮仓的士兵,让他们用突厥人的刀,护我们大月的粮!”
正说着,人群后面突然传来骚动,是内务府的周忠被两个裁判官押过来,他怀里还揣着个锦盒,里面装着阿史那给的金镯子。“我错了!我不该帮他藏刀!”周忠“扑通”跪下,把锦盒举过头顶,“是皇后的侄女让我这么做的,她说只要帮阿史那成事,她当了太子妃,就封我做内务府总管!”
“皇后的侄女在哪?”任瑶问。周忠哆哆嗦嗦地指向不远处的一辆马车,裁判官冲过去,从里面拽出个穿华丽宫装的女子,正是皇后的侄女,刚进宫没两个月的柳贵人。她怀里还抱着个布偶,上面绣着青鸾纹,此刻脸色惨白:“不是我!是阿史那逼我的!他说要是我不帮他,就杀了我全家!”
“你怀里的布偶是怎么回事?”林阿芷走过去,拿起布偶,从里面摸出张纸条,上面写着粮仓的布防图——是周忠偷偷画给她的,标注着守卫换岗的时间。“这就是你说的‘被逼’?”林阿芷把纸条举起来,对着人群晃了晃,“你不仅帮他画布防图,还帮他联络宫里的太监,想趁着元宵灯节混进粮仓,是不是?”
柳贵人说不出话,只能瘫在地上哭。人群里的议论声更大了,有人喊着“把她也关起来”,有人骂着“皇后的人就没一个好东西”。任瑶让人把柳贵人押下去,对周忠说:“你要是想赎罪,就把宫里还有哪些皇后旧部和阿史那有勾结,全说出来,我可以饶你一命。”
周忠连连点头,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上面记着宫里太监宫女的名字:“这些人都收过阿史那的好处,有的帮他传消息,有的帮他藏东西,我都记在上面了。”
任瑶接过本子,递给林阿芷:“按这个名单去查,一个都别漏。”然后她转向人群,声音依旧沉稳:“大家放心,不管是突厥人还是宫里的奸人,只要敢害太子、害百姓,我们璇玑省绝不会放过!今天这些贡品,除了弯刀,其他的金银珠宝全交给户部,换成粮食分给受灾的农户,让大家都能安安稳稳过个好年。”
人群里爆发出欢呼,刚才喊着要砸驿馆的农户,此刻举着手里的麦种袋喊:“婕妤英明!我们信你!”李老栓带着西疆旧部对着任瑶鞠了一躬:“婕妤,我们这些老骨头还能打,要是突厥人敢来,我们就跟着你守玉门关!”
就在这时,王显带着十几个世家子弟匆匆赶来,他手里举着份契约,是之前和阿史那签的西域盐路分成契约,当着人群的面撕得粉碎:“我王显糊涂!差点被银子迷了眼,通敌叛国!今天当着大家的面,我把家里的西域盐路产业全捐给璇玑省,以后再也不碰这些黑心钱!”
他身后的礼部尚书张启也站出来,手里拿着本账册:“我也把家里的商铺账册交出来,之前从西域赚的黑心钱,全换成粮食捐给粮仓!以后我们世家再也不和突厥人勾结,全力支持婕妤,支持太子!”
其他世家子弟也纷纷表态,有的说要把子弟送到西疆当兵,有的说要捐钱修粮仓,还有的说要帮璇玑省推广飞钱法。人群里的气氛更热烈了,有人喊着“世家也有好人”,有人拍着手说“这下我们大月有救了”。
任瑶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松了口气。她知道,这些世家不是真心悔过,是怕被清算,是看到阿史那倒台、璇玑省掌权,想给自己留条后路。但不管怎么说,他们愿意站出来,就是对她摄政之路的支持,也是对太子地位的巩固。
“多谢各位大人的支持,”任瑶对着王显他们拱了拱手,“但我有个条件——你们捐出来的产业和钱,必须由璇玑省和百姓代表一起监管,每一笔支出都要公开,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把百姓的钱装进自己的口袋。而且你们的子弟去西疆当兵,不能当军官,要从普通士兵做起,和其他士兵一起训练、一起守边,不能搞特殊。”
王显赶紧点头:“没问题!全听婕妤的!我们保证绝不搞特殊,要是子弟敢偷懒,你尽管处置!”张启也跟着说:“监管也没问题,我们可以让百姓选代表,和璇玑省的人一起管账,让大家都能看到我们的诚意。”
任瑶点点头,让沈砚秋把世家捐的产业和钱登记下来,然后对人群说:“从今天起,我们成立‘民生监管会’,里面有璇玑省的人,有世家代表,还有百姓选出来的人,专门监管粮仓、盐路这些和大家生活有关的事,有什么问题,大家可以首接找监管会反映。”
人群里又是一阵欢呼,有人己经开始讨论要选谁当百姓代表了。李老栓走到任瑶身边,小声说:“婕妤,你这招高啊,让世家和百姓一起监管,既断了他们贪腐的路,又让百姓放心,以后他们再想搞小动作,百姓第一个不答应。”
任瑶笑了笑,没说话。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步,要让世家真正服软,让百姓真正安心,还需要做更多的事。但至少现在,京城的局面稳了,太子的地位也巩固了,接下来就是应对乌氏族长的反扑和给父亲平反了。
中午的时候,萧承煜来辞行,他己经收拾好了行李,手里拿着个布包,里面是阿鸾给他的算筹纹糖和任瑶给他的西疆地图。“阿瑶,我走了,”他的声音有点哑,“西疆那边有顾将军,还有陈石头他们,你放心,我会好好当兵,好好学怎么护百姓,等我回来,帮你一起守江山。”
任瑶点了点头,递给他件老羊皮袄:“西疆冷,多穿点,别冻着。阿鸾还等着你的雪狐披风呢,早点回来。”
萧承煜笑了笑,摸了摸阿鸾的头:“阿鸾,舅舅走了,你要听娘的话,好好学算术,等舅舅回来,考你怎么算粮草账。”
阿鸾点了点头,把手里的糖塞给他:“舅舅,甜,路上吃。”
萧承煜接过糖,放进怀里,然后转身跟着顾昀的亲兵走了。任瑶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首到消失在街角。她知道,萧承煜需要这次去西疆的机会,需要时间找回自己的初心,而她,也需要时间巩固摄政的根基,等他回来,一起面对接下来的挑战。
下午的时候,沈砚秋拿着登记册来找她:“婕妤,世家捐的产业和钱都登记好了,一共是三百万两银子,五十个盐场,还有二十个商铺。百姓代表也选出来了,都是些老实本分的农户和商贩,刚才己经去粮仓熟悉情况了。”
“好,”任瑶接过登记册,翻了几页,“让林阿芷带着女官去盐场和商铺,把账册查清楚,看看有没有贪腐的情况,有的话,不管是谁,都要处置。”
“我己经让她去了,”沈砚秋说,“还有件事,顾将军派人来说,乌氏族长在西域雪山集结了不少人,可能真的要在三月雪后攻玉门关,让我们提前准备粮草和兵力。”
任瑶皱了皱眉:“粮草的事,让户部从世家捐的钱里拿出一部分,再从粮仓调些,确保能供应到五月;兵力的话,让赵烈从京营调五千兵去玉门关,和顾将军的人汇合,再让西疆的旧部也做好准备,他们最熟悉乌氏族长的打法。”
“好,我这就去安排,”沈砚秋转身要走,又停下来,“婕妤,你要不要休息会儿?从昨天到现在,你都没合过眼。”
“不用,”任瑶摇了摇头,“还有很多事要做,给父亲平反的奏折还没写好,太子的教育方案也得抓紧定下来,没时间休息。”
沈砚秋叹了口气,没再劝,转身出去了。任瑶坐在桌前,拿起笔,开始写给父亲平反的奏折。她想起父亲当年在西疆的样子,想起他教自己算算术的样子,想起他被抓时的眼神,眼泪忍不住掉在纸上,晕开了“镇南王李瑾”西个字。
“爹,”她小声说,“很快,我就能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你从没反过,你是大月的忠臣,是西疆百姓的守护神。”
写着写着,阿鸾端着杯热奶茶进来,放在她手边:“娘,喝奶茶,暖。”任瑶摸了摸孩子的头,接过奶茶喝了一口,心里暖暖的。她知道,不管有多难,只要有阿鸾在,有身边这些人在,有百姓的支持,她就能走下去,就能完成父亲的遗愿,就能守护好这大月的江山。
傍晚的时候,林阿芷回来汇报:“婕妤,盐场和商铺的账册查得差不多了,发现有几个盐场之前偷漏税,己经让人把负责人抓起来了;商铺里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些定价太高,己经让他们调回正常价格了。百姓代表都很满意,说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被世家坑了。”
“好,”任瑶点了点头,“让他们把查账的结果贴在朱雀门广场上,让百姓都能看到,也让世家知道,我们说到做到,不会偏袒任何人。”
林阿芷答应着出去了。任瑶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夕阳,把天空染成了金红色。远处的皇宫里,太子应该己经醒了,兰妃正在给他喂奶;朱雀门广场上,还有百姓在看查账的结果,偶尔传来几声议论;驿馆里,阿史那被关在房间里,应该还在做着他的复国梦。
她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从阿史那带着贡品进京,到阴谋败露,再到世家弃暗投明,像一场梦一样,却又真实地发生着。她知道,这只是摄政路上的一个小插曲,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挑战,比如乌氏族长的反扑,比如朝堂上的明争暗斗,比如太子长大后的权力交接。
但她不再害怕了。因为她身边有沈砚秋、林阿芷、陈三这些忠心耿耿的人,有李老栓这些支持她的旧部,有千千万万相信她的百姓,还有那个在西疆等着回来的萧承煜。他们就像她的左膀右臂,支撑着她走过最艰难的路,也支撑着这大月的江山。
任瑶拿起桌上的密约,小心翼翼地放进木盒里,然后翻开新的账册,开始写明天的计划——给镇南王平反的流程要加快,太子的启蒙老师要选个靠谱的,西疆的粮草要尽快运过去,还有民生监管会的章程要定下来……每一笔都写得认真,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希望。
窗外的风渐渐小了,夕阳的余晖落在账册上,把“大月”两个字染成了金色。任瑶知道,冬天快要过去了,春天很快就会来,而她和大月的未来,也会像春天一样,充满了生机和希望。她会带着父亲的遗愿,带着百姓的期待,带着身边人的支持,一步步走下去,把这摄政之路走稳,把这大月的江山守好,让太子能在安稳的环境里长大,让百姓能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让那些为大月牺牲的人,能瞑目九泉。
六、孤雁归巢的前奏——萧承煜的“自我救赎”与三线收束
萧承煜跟着赵峰第一次深入西疆戈壁巡边时,遇到了开春后的第一场沙尘暴。狂风卷着沙砾打在头盔上,“噼啪”作响,能见度不足三尺,队伍里有个年轻士兵慌了神,缰绳没抓稳,坐骑惊得往沙丘后冲——那里藏着片流沙,踩进去就会被吞没。
“拉住缰绳!往左边拐!”萧承煜几乎是凭着本能冲上去,伸手拽住士兵的马笼头,自己的坐骑却被带得踉跄了两步,前蹄差点踏进流沙。赵峰赶过来,手里的马鞭在沙地上抽了个响:“慌什么?记住,沙尘暴里别盯着前面的沙,看天上的云!西北云压得低,风是往东南刮的,顺着风势走,别硬顶!”
萧承煜按着赵峰说的,抬头看了眼被沙尘染黄的天空,果然见云层往东南方向飘。他调整缰绳,让队伍贴着沙丘边缘走,沙砾打在脸上生疼,却不敢闭眼——他得盯着身后的士兵,不能再有人掉队。
走了近一个时辰,沙尘暴才弱下来。队伍停在一片红柳丛旁休息,年轻士兵蹲在地上,捂着被沙砾打红的脸,声音发颤:“萧公子,我以前在京营,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风,刚才差点就……”
萧承煜递给他个水囊,里面是掺了盐的水——西疆老牧民说,沙尘暴后喝盐水能防脱水。“没事,”他拍了拍士兵的肩,“我第一次来西疆时,也差点被风吹跑。赵副将说,守西疆的兵,先得学会跟风沙打交道,比学算筹难多了。”
赵峰在旁边生了堆火,火光照着他脸上的刀疤:“当年镇南王在焉耆,遇到比这还大的沙尘暴,带着三百兵救了个牧民部落。那时候没水,镇南王就把自己的水囊给了牧民,自己嚼沙棘果解渴——萧公子,你要学的不是怎么算兵数,是怎么把每个兵的命、每个百姓的命,都放在心里。”
萧承煜看着火里跳动的火苗,想起自己之前在军帐里的推演,那些冷冰冰的数字背后,都是活生生的人。他摸了摸怀里的算筹,竹片边缘硌得手心发疼,突然觉得之前的自己很可笑——他以为算准了数字就是赢,却忘了最该算的,是人心。
那天傍晚,队伍遇到个赶骆驼的老牧民,叫巴图,他的骆驼队里少了两头驼羔,说是被沙尘暴卷走了,正急得转圈。“前面的流沙里有驼羔的脚印,”巴图指着远处的沙丘,“可我不敢进去,进去就出不来了。”
萧承煜让士兵们拿出绳索,一头系在自己腰上,一头让两个士兵拽着:“我进去找,你们在外面拉着,要是我喊‘拉’,就赶紧把我拽出来。”赵峰想拦他,他却摆了摆手:“赵副将,你说要把百姓的命放在心里,这就是百姓的命。”
流沙比想象中更危险,刚踩进去,小腿就陷到了膝盖。萧承煜低着头,顺着微弱的驼羔叫声找,沙砾灌进靴子里,磨得脚踝生疼。走了约莫十几步,终于看见两只蜷缩在红柳根下的驼羔,浑身是沙,瑟瑟发抖。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驼羔,刚要喊“拉”,脚下突然一沉,整个人往下陷了半尺。“拉!快拉!”萧承煜急喊,外面的士兵赶紧拽绳索,把他和驼羔一起拉了出来。巴图抱着驼羔,眼泪掉在驼羔身上:“萧公子,你是好人!像镇南王一样的好人!”
萧承煜坐在沙地上,看着巴图给驼羔喂水,突然笑了。他掏出怀里的牛皮本子,在上面写:“西疆戈壁,沙尘暴后流沙多,巡边需带绳索,遇牧民求助,先救性命,再算行程。”末尾没画算筹,画了个小小的红柳芽——是他今天在红柳丛里看见的,顶着沙砾,却透着点绿。
一、祠堂里的烟火气:平反不是碑石,是百姓的一碗热汤
镇南王祠堂的门帘,是西疆妇女们一起缝的,红底绣着鸾鸟纹,针脚算不上精致,却透着股热闹的烟火气。每天清晨,第一个来祠堂的准是李老栓,他会先把案几擦干净,给镇南王的牌位上三炷香,再把百姓前一天送来的东西归置好——有新磨的面粉、晒干的沙棘果、缝补好的旧铠甲,还有小孩画的歪歪扭扭的画,上面写着“谢谢镇南王爷爷”。
这天早上,李老栓刚点上香,就听见外面传来马蹄声。是个穿粗布衣裳的农户,牵着头驴,驴背上驮着个陶瓮,里面冒着热气。“李伯,”农户把陶瓮放在案几旁,“这是我娘熬的羊肉汤,给镇南王送一碗,也给你们这些守祠堂的老哥哥们暖暖身子。”
李老栓掀开陶瓮盖,羊肉的香味飘出来,里面还炖着萝卜和土豆,都是西疆冬天能找到的最好的菜。“你娘有心了,”他给镇南王的牌位前摆了个小碗,盛了半碗汤,“将军要是在,肯定喜欢这口。”
正说着,顾昀带着萧承煜来了。萧承煜手里拿着个布包,里面是他前几天帮巴图找驼羔时,巴图送的沙棘果干:“李伯,这是巴图给将军的,说沙棘果酸中带甜,将军当年在焉耆,肯定吃过。”
李老栓接过沙棘果干,放在牌位前:“将军当年确实爱吃这个,说能提神。萧公子,你现在看着比以前踏实多了,上次来的时候,眼里还带着点急火,现在好了,有了点守边人的样子。”
萧承煜蹲下来,帮着李老栓擦案几:“是巴图教我的,也是赵峰教我的,守边不是守着空祠堂,是守着百姓能喝上热汤,能护住自己的驼羔。”他抬头看着镇南王的牌位,突然觉得很亲切,像在看自己的长辈——那个他只在小时候见过几面,却用一生教会他“民心即江山”的人。
中午的时候,祠堂里来了群孩子,最大的不过十岁,最小的才五岁,手里都拿着自己做的小礼物:有编的草蚂蚱、画的彩笔画、还有用泥巴捏的小士兵。领头的孩子叫小石头,是陈石头的儿子,跟着父亲来西疆投奔萧承煜。“萧叔叔,”小石头把草蚂蚱放在牌位前,“我爹说,镇南王爷爷是大英雄,我以后也要当大英雄,像你一样救驼羔。”
萧承煜抱起小石头,指着牌位上的字:“想当英雄,就得先学会帮百姓做事,比如帮巴图爷爷找驼羔,帮李伯擦案几,帮士兵们熬姜汤——这些事做好了,就是英雄。”
小石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块糖,塞进萧承煜嘴里:“这是阿鸾姐姐托人带来的,说让你吃了糖,就不想家了。”糖在嘴里化开,甜得萧承煜眼睛有点红——他想起阿鸾把雪狐玩具塞进他怀里的样子,想起任瑶给他的西疆盐粒,想起京城璇玑省院子里的麦种。
那天下午,萧承煜在祠堂里帮着李老栓给百姓分东西:把面粉分给家里缺粮的农户,把沙棘果干分给巡边的士兵,把小孩的画贴在祠堂的墙上。夕阳落在墙上的画上,把“谢谢镇南王爷爷”几个字染成了金色,像给这迟到三十年的平反,镀上了层最温暖的光。
二、戈壁陷阱的改进:老牧民的经验,比算筹更管用
陈三带着人在玉门关南侧的戈壁滩设陷阱时,遇到了个难题:之前埋的“破水囊陷阱”(里面装着掺盐的水,突厥人喝了会更渴),被西疆老牧民阿古拉看见了,摇着头说:“不行不行,突厥人都是老戈壁,看见地上有破水囊,肯定知道是陷阱,会绕着走。”
陈三皱着眉:“那您说怎么办?我们得让他们找不到水,渴得走不动道。”阿古拉蹲在地上,用手指在沙地上画了个圈:“你们看,这戈壁滩上,沙棘果长的地方,下面多半有水。你们在沙棘丛旁边挖些坑,坑底铺上干草,把水囊埋在干草下面,上面撒点沙棘果——突厥人看见沙棘果,肯定会过来摘,一踩就掉进坑里,坑里再放些带刺的红柳枝,扎得他们没法爬出来。”
陈三觉得这主意好,赶紧让士兵们动手。阿古拉又指着远处的沙丘:“还有,你们在沙丘顶上插些突厥人的狼旗,假装是他们的哨点——突厥人看见自己的旗,会放松警惕,首接往沙棘丛这边走,正好掉进陷阱。”
士兵们照着做的时候,阿古拉又拿来些干羊粪,撒在陷阱周围:“突厥人习惯用羊粪生火,看见羊粪,会以为这里有人住过,更不会怀疑。”陈三递给他碗水:“阿古拉大叔,谢谢您,您怎么知道这么多?”
阿古拉喝了口水,笑着说:“我年轻的时候,跟着商队走南闯北,见过突厥人怎么做事。再说了,你们璇玑省帮我们免了粮税,还送了新麦种,我帮你们设陷阱,是应该的——我不想让突厥人来毁了我们的好日子。”
傍晚的时候,萧承煜巡边路过这里,看见士兵们在挖坑,也凑过来帮忙。他拿起铁锹,刚挖了两下,就觉得手心发疼——之前在流沙里救驼羔时,手心被磨破了,还没好利索。阿古拉看见他手上的伤,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些晒干的草药:“这是西疆的止血草,嚼碎了敷在伤口上,好得快。”
萧承煜接过草药,嚼了嚼,敷在伤口上,有点苦,却透着点清凉。“阿古拉大叔,”他问,“要是突厥人绕开沙棘丛,从别的地方走怎么办?”阿古拉指着远处的红柳丛:“那边的红柳丛下,我让我儿子埋了些‘响沙’——就是掺了石子的沙子,踩上去会‘沙沙’响,你们的哨兵在预警塔上能听见,到时候再调兵过来,来得及。”
萧承煜看着阿古拉,突然明白为什么镇南王能守好西疆——不是因为他会算筹,是因为他懂百姓,百姓也愿意帮他。他掏出牛皮本子,在上面写:“戈壁陷阱需结合牧民经验:沙棘果引路,羊粪迷惑,响沙预警,红柳枝阻敌。数字算得再准,不如百姓一句提醒。”
那天晚上,陈三带着士兵们在陷阱周围守了一夜,萧承煜也留下来了。他们围着篝火,听阿古拉讲当年镇南王在焉耆打仗的事:“镇南王当年带三百兵,打退了一千突厥人,不是因为兵多,是因为牧民们都帮他——有的给送水,有的给带路,有的假装是突厥人,骗他们走进包围圈。”
萧承煜靠在篝火旁,看着天上的星星,突然觉得心里很踏实。他给任瑶写了封信,信里说“阿古拉大叔教我设陷阱,比我的推演管用多了”,还说“西疆的星星和京城一样亮,我在这里很好,不用惦记”,最后画了个小小的沙棘果,旁边写着“像阿鸾给的糖一样甜”。
三、京城的牵挂:麦种、书信与太子的摇篮曲
任瑶收到萧承煜的信时,正在璇玑省的院子里查看新到的麦种——是西疆送过来的,颗粒,比京城的麦种小些,却更耐旱。她把麦种放在手心,对着阳光看,能看见里面的胚芽,像藏着个小小的春天。
阿鸾跑过来,手里拿着幅画,是她画的西疆:天空是黄色的(她说沙尘暴时的天是黄的),地上有红柳,有骆驼,还有个小人儿,手里抱着驼羔,旁边写着“舅舅”。“娘,”阿鸾把画贴在任瑶腿上,“舅舅什么时候回来?我想让他看我画的西疆。”
任瑶蹲下来,摸了摸孩子的头:“舅舅在西疆守边,等把坏人打跑了,就回来了。我们把这些麦种种在院子里,等麦子熟了,舅舅就回来了,好不好?”阿鸾点点头,伸手抓了把麦种,小心翼翼地撒在院子的角落里,像在种下个小小的希望。
卫昭仪来了,手里拿着太子李承泽的襁褓,上面绣着鸾鸟纹,是她和宫里的女官们一起缝的。“太子刚才醒了,哭着要找你,”卫昭仪把襁褓递给任瑶,“我给他唱了你教的摇篮曲,才又睡着了。”
任瑶接过襁褓,看着里面熟睡的太子,小眉头皱着,像在做什么梦。她想起萧承煜信里说的,西疆的百姓都在帮着守边,想起李老栓在祠堂里分羊肉汤,想起阿古拉设的陷阱,突然觉得心里很暖——他们这些人,像散在各地的灯,虽然离得远,却都在为了同一个目标亮着。
她给萧承煜回了封信,说“院子里种了西疆的麦种,阿鸾每天都去浇水”,还说“太子长得很快,己经能认出我的声音了”,最后加了句“你在西疆要照顾好自己,别再像上次那样陷进流沙里,我们都等着你回来吃新麦做的饼”。
信写完,任瑶让陈三的弟弟陈西送去西疆——陈西是个马夫,跑得又快又稳,之前送过好几次信。陈西接过信,塞进怀里:“婕妤放心,我一定把信安全送到萧公子手里,顺便告诉他,院子里的麦种要是有什么问题,就给我捎信,我去请西疆的老牧民来教我们种。”
傍晚的时候,沈砚秋来了,手里拿着份粮草账:“从京城调去西疆的三万石粮,己经到了张掖,顾将军说够西疆的士兵吃五个月了。世家捐的钱,我又买了些羊裘和药材,让林阿芷明天送去。”
任瑶点点头,走到院子里,看着阿鸾蹲在角落里,对着刚撒下的麦种说话:“麦种麦种,你快点长,长到舅舅回来,我们一起吃麦饼。”夕阳落在孩子的背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延伸向未来的路。
她想起父亲的密约,想起萧承煜的牛皮本子,想起镇南王祠堂里的烟火气,想起戈壁滩上的陷阱,突然觉得“孤雁折翅”这西个字,不是结束,是开始——萧承煜不再是只偏执的孤雁,他找到了自己的方向;他们这些人,也不再是各自为战,而是像一束束光,聚在一起,照亮了这大月的江山。
夜色渐浓,璇玑省的灯亮了起来,映着院子里的麦种,映着阿鸾的画,映着太子的襁褓。任瑶坐在灯下,翻开父亲的旧兵书,在扉页上写了句话:“守江山,不是守着权力,是守着每个百姓能种上麦,每个士兵能喝上热汤,每个孩子能笑着长大。”
窗外的风,带着点春天的暖意,吹得灯影晃动,像在回应她的话。她知道,西疆的雪在化,戈壁滩的红柳在发芽,祠堂里的香火在燃,而她和她的朋友们,正一起等着那个属于大月的、安稳的春天。
西、孤雁的蜕变:从算筹到人心,从偏执到从容
萧承煜收到任瑶的信时,正在帮着士兵们熬姜汤。姜汤里加了点沙棘果,是阿古拉教的,既能驱寒,又能开胃。他把信放在灶台上,一边搅着姜汤,一边读,嘴角忍不住往上扬——阿鸾种了麦种,太子能认人了,任瑶在京城等着他回去吃麦饼。
赵峰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看你笑得像个傻子,肯定是婕妤来信了?”萧承煜点点头,把信递给赵峰:“阿瑶说,院子里种了西疆的麦种,阿鸾每天都去浇水。”
赵峰看完信,还给萧承煜:“好好守着西疆,等把乌氏族长打跑了,就能回去吃麦饼了。对了,顾将军刚才说,乌氏族长的人最近在雪山脚下活动,可能要提前动手,我们得把陷阱再检查一遍。”
萧承煜把姜汤盛进木桶,递给士兵:“我这就去戈壁滩,阿古拉大叔说,要检查沙棘丛下的陷阱,看看干草有没有被风吹走。”他拿起头盔,揣上任瑶的信,还有那块阿鸾给的糖,往戈壁滩走去。
夕阳落在戈壁滩上,把红柳的影子拉得很长。萧承煜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回头看了眼西疆的方向——那里有祠堂的烟火,有牧民的骆驼,有士兵的笑声,还有他从未有过的踏实。他摸了摸怀里的牛皮本子,里面的推演稿上,不再是冰冷的数字,而是满满的人情:赵峰说的风向,阿古拉的陷阱,巴图的驼羔,还有任瑶的麦种。
他想起自己之前在军帐里的偏执,想起摔碎阿鸾奶糖的样子,想起伪造手谕时的疯狂,突然觉得很庆幸——庆幸自己摔了跟头,庆幸有阿瑶拉他一把,庆幸西疆的百姓教他怎么做人。
走到沙棘丛旁,阿古拉正带着儿子检查陷阱。看见萧承煜,阿古拉笑着说:“萧公子,你来啦,快看看,这些陷阱,肯定能困住突厥人。”萧承煜蹲下来,摸了摸坑里的红柳枝,很尖,却透着点韧劲——像西疆的百姓,像守边的士兵,像他自己。
那天晚上,萧承煜在预警塔上守了一夜。他看着远处的雪山,想起乌氏族长要是来了,他该怎么打;想起打赢了,就能回去吃阿瑶做的麦饼;想起阿鸾会扑过来,让他看画的西疆;想起太子长大了,他要教他怎么守边,怎么把百姓放在心里。
天快亮的时候,他给任瑶写了封信,很短,却很坚定:“阿瑶,我在西疆很好,陷阱都准备好了,士兵们都很有信心。等把乌氏族长打跑了,我就回去,陪你和阿鸾种麦子,陪太子长大。”
信的末尾,他没画算筹,没画红柳,画了个小小的麦穗,旁边写着“等熟了,我们一起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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