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默走到厨舍，提了水桶将水缸蓄满，又学着昨日王婆婆的动作小心翻动药箅上的药草，翻完后，拿起斧头继续劈阿成留下的柴。
王婆婆起身看见她时，先是一愣，随即叹了口气，没赶她，只低声道：“轻些，玑萤姑娘，仔细伤了手。”
一连五日，玑萤都在默默地帮王婆婆、张叔和阿成干活。
打水、择菜、烧火……她一刻也不想停下来。阿成挠了挠头，上山砍的柴己经快不够玑萤姑娘劈了。
药庐的窗内，初零静立着。这几日他并未刻意去看，但谷中的一切细微动静，又怎逃得过他的眼睛。
那小小的身影在谷内每一个角落忙碌着，那份孤注一掷的倔强，像极了坚韧的苎麻叶。
他看了很久，久到山谷里的风都换了方向。那双温润眼眸深处，那丝挥之不去的沉重哀恸，似乎被眼前这固执得有些傻气的画面搅动了一下，泛起一丝极淡、极复杂的涟漪。
阿成又寻到玑萤时，她正帮王婆婆择豆角。他顿了顿，带着点为难：“……谷主说，玑萤姑娘不必再做这些事情了……”
“仙长！” 她猛地站起来，动作太大带倒了身下的竹凳。凳子砸在地上发出闷响。她顾不上了，冲了出去。
王婆婆默默把竹凳摆正，瞪着阿成，扬手作势要用豆角抽下去。
阿成灵活地跳到一边，扁了扁嘴。
玑萤冲到沉璧潭边，站在那个青色的背影后面，声音带着豁出去的颤抖，却又异常清晰：“仙长！药……药是我弄丢的！是我的错！我……我赔！”
潭水映着最后的残阳，初零的身影在水波里轻轻晃动，寂然不动，仿佛一尊入定的石像，对身后的急切呼喊置若罔闻。
玑萤胸口剧烈起伏，指甲更深地掐进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赔？拿什么赔？她一无所有。可那股倔劲儿，那股在她历经苦难后淬炼得更加坚韧的东西，支撑着她。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声音反而低了下来，却字字砸在暮色里：“我……我留下来！劈柴，挑水，晒药……谷里所有的粗活累活，我都能干！只求仙长……别赶我走！”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细微的哽咽，却努力忍着，“我不能……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风掠过潭面，吹起初零靛青的衣袂，像一片欲飞的叶子，却又被无形的根牢牢系住。
他终于缓缓侧过头。夕阳的金光勾勒出他清俊却过分沉静的侧脸轮廓。
“请允许我留下来，”玑萤的声音颤抖着，“让我做什么都行……”带着几分哀求。
他看着玑萤，目光平静，眼底一片温和。
“好。”
“什……什么？”玑萤呆住了，仿佛听不懂这个字的意思。
初零看着她瞬间懵懂又难以置信的表情，唇角终于牵起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意，如同春风吹拂过沉寂的冰面，漾开细微的涟漪。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青玉秘录》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你可愿，”他问道，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拂过心尖，“做我青影谷唯一的弟子？”
玑萤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初零仙长……收她为徒？不是劈柴挑水，是正经的弟子？
初零眼底那点温和的笑意深了些，如同潭水深处不易察觉的微光悄然流转。“不必惶恐，”他语气平稳，“行个简单的拜师礼便好，跪下吧……”
玑萤依言跪在微凉的青石地上。初零端坐石上，“既入我门，便随我修行，心正则道正，其他虚礼，皆可免去。”
“拜见师父。”玑萤深深叩下头去，额头紧紧抵着冰凉的石面，那清晰的凉意仿佛要刻进骨子里。
不远处，张叔、王婆婆和阿成伸长了脖子望着。
王婆婆用粗布衣襟按了按眼角，声音有些发颤：“我刚进谷那会儿，也就阿成这么大点，这么多年了，谷主头一回收徒弟呢。”
阿成晃着脑袋，“萤姑娘看着也没比我小几岁，也不知道能陪着谷主多少年，要是……哎呦！”话没说完，张叔的水瓢就结结实实敲在他脑壳上。
阿成揉着脑袋呲牙咧嘴：“敲敲敲！再敲真傻了！要不然谷主没准儿也能收我做徒弟！”
张叔笑呵呵地，目光落回潭边那对师徒身上：“萤姑娘聪慧又坚韧，岂是你这皮猴能比的？”
礼毕，初零伸出手，指尖带起一缕无形的暖风，轻轻托了她一下：“起身吧。”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沉静的审视：“玑萤。萤火虽微，亦有照暗之志。此名，甚好。”
玑萤站起身，目光触及师父温润的眉眼，只觉得脚下青石地的凉意都透着不真实。
她成了青影谷的弟子！那个蜷缩在破屋草堆里等死的丫头，竟成了堂堂初零仙长的弟子！
暖融融的欢喜刚要从胸口漫开，宁琅影子就挤了进来，他还在青溪镇的客栈里，眼巴巴等着她回去，她答应过他的！
“师父，”玑萤鼓起勇气，声音还带着点拜师后的拘谨，“山下……我还有个朋友在等我，他叫宁琅，我……我想下山去告诉他一声，免得他担心。”
初零的目光掠过她急切的脸庞，投向山谷入口的方向。“嗯，”他颔首，“阿成明日下山采买些，你与他同行便是。”
次日，玑萤几乎是雀跃着跟在阿成身后踏上出谷小径的。
阳光穿过林隙，洒下跳跃的光斑。她忍不住小跑几步，把阿成甩开一截，又停下回头等他。阿成笑着摇头：“萤姑娘，慢些，山路滑。”
青溪镇的轮廓在望，熟悉的市声隐隐传来，到了镇口那片竹林旁，阿成停下脚步。
“萤姑娘，”他指了指镇上熙攘的人流，“我去西市采买，东西杂，耗时辰，怕是要到明日才能回谷，你自去寻你朋友，事毕后自行回谷便可，认得路吧？”
“认得认得！”玑萤连连点头，心早己飞到了那间小客栈，“阿成哥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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