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夕阳把老城区的屋顶染成蜜色，晓露攥着皱巴巴的五块钱，站在“老陈文具店”门口犯迷糊——本来是来买画复古纹样的素描纸，结果手一滑，把书包里的算数本都带了出来，封面还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卷草纹，是上次改校徽时随手画的。
“丫头，又来买画纸？”文具店老板李叔正搬着一摞旧海报，海报边角卷得像波浪，上面印着80年代的搪瓷纹样，“今天进了新的素描纸，糙面的，画老纹样刚好，就是有点贵，五块钱一本。”
晓露赶紧把算数本塞回书包，掏出钱递过去，“要一本！”声音脆生生的，却没敢抬头——书包侧兜还揣着张校徽草稿，上面有路遥上次教她的“软线条”技巧，现在一看到复古纹样，她就想起那个蓝布衫老人的眼睛，温温的，像晒过太阳的老棉线。
李叔把画纸递给她，突然朝店后喊：“路老哥，快来搭把手！这海报沉得很！”晓露的手猛地一顿，画纸差点掉在地上——这个声音她太熟了，是路遥！她赶紧往店外退，想假装路过，结果刚退两步，就撞进个温温的怀里，手里的画纸“哗啦”散了一地。
“小心点。”路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点笑意。晓露抬头，撞进他沾了点灰尘的眼镜片里，他手里还拎着个旧画夹，里面露出半张80年代的设计稿，和上次在书店看到的一模一样。晓露的脸“唰”地红了，比海报上的搪瓷红还艳，“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蹲在地上捡画纸，手指刚碰到一张画纸，就和路遥的手撞在了一起。他的手温温的，带着点老茧，是画设计稿磨出来的。晓露像被烫到似的，赶紧缩回手，画纸又掉了两张，“我、我自己捡就行！”
路遥没说话，只是蹲下来帮她捡画纸。他捡得很仔细，把皱了的画纸轻轻展平，“这纸适合画卷草纹，你上次改的校徽，用这种纸画出来会更软。”晓露的心跳得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蹲在地上不敢抬头，只能盯着他蓝布裤的裤脚——沾了点白灰，应该是搬海报时蹭的。
“路老哥，你帮我把海报挂墙上呗？”李叔的声音从店里传来，“这些都是我年轻时收藏的，你懂设计，帮我看看挂哪合适。”路遥应了声，把捡好的画纸递给晓露，“别蹲太久，地上凉，我先去帮忙。”说完就拎着画夹进了店，蓝布衫的衣角在风里晃了晃，像只展翅的小蝴蝶。
晓露站在店外，手里攥着画纸，指尖都捏白了——她刚才好像看到路遥画夹里的设计稿上，有个小小的批注：“像小丫头的卷草纹，软乎乎的”。是在说她吗？还是说别人？正胡思乱想呢，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她才想起晚饭还没吃，校门口的烤肠摊应该还开着。
她攥着画纸往烤肠摊走，脚步慢得像蜗牛。刚走到摊前，就听到王姨的大嗓门：“丫头，今天怎么这么慢？要根微辣的？多刷甜面酱？”晓露点点头，眼睛却忍不住往文具店的方向瞟——路遥正站在店门口挂海报，侧脸在夕阳下显得很温和，他挂海报的姿势很认真，像在摆弄珍贵的设计稿。
“看啥呢？脸都红成烤肠了！”王姨把烤肠递过来，调侃道，“是不是看路老师呢？他刚才还问我，‘那个总买画纸的小丫头来了吗’，我看你们俩啊……”
“王姨！”晓露赶紧打断她，接过烤肠转身就跑，结果没跑两步，烤肠上的甜面酱就蹭到了嘴角。她伸手去擦，却摸到兜里的校徽草稿，草稿掉在地上，被风吹到了文具店门口——刚好落在路遥的脚边。
晓露的心脏猛地一缩，想跑过去捡，又怕被路遥看到。正纠结呢，路遥弯腰捡起了草稿，他盯着草稿上的卷草纹，嘴角微微上扬，“这线条比上次顺多了，就是这里的弧度，再软一点就更好了。”
晓露站在原地，手脚都僵了。路遥拿着草稿朝她走过来，把草稿递还给她，还递了张纸巾——是张印着复古纹样的纸巾，上面的卷草纹和她草稿上的很像，“嘴角沾了甜面酱，擦擦吧。”
“谢谢路老师。”晓露接过草稿和纸巾，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她低头擦嘴角，不敢看路遥的眼睛，“我、我该走了，还要回去改校徽。”
“去吧。”路遥笑着点点头，指了指她的草稿，“卷草纹别画太硬，像老棉线那样软就行，改完了可以……”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只是挥了挥手，“路上慢点。”
晓露点点头，转身就跑，自行车骑得飞快，车铃“叮铃”响个不停。骑到巷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路遥还站在文具店门口，手里拿着那张旧海报，朝她挥了挥手。晓露的脸又红了，赶紧转过头，骑车冲进了夕阳里，手里的草稿被攥得紧紧的，上面的卷草纹好像真的软了点。
回到家，晓露把画纸铺在书桌上，摊开校徽草稿。她想起路遥说的“像老棉线那样软”，拿起铅笔轻轻修改，线条果然顺多了。草稿旁边放着那张复古纸巾，她把纸巾压在画纸上，突然笑了——纸巾上的卷草纹，和路遥画夹里的设计稿好像啊，是不是他特意给她的？
窗外的夕阳渐渐沉下去，把草稿染成暖黄色。晓露趴在书桌上，盯着修改后的卷草纹，嘴角忍不住上扬。她拿起手机，点开微信，黑名单里那个备注“？”的账号还在，她的指尖悬在屏幕上，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关掉手机，拿起铅笔继续画——等改好校徽，说不定可以去文具店“偶遇”他，就说“路老师，你看我改的卷草纹软不软”。
桌上的烤肠还冒着点热气，甜面酱的香味漫在房间里。晓露咬了口烤肠，甜滋滋的，比上次的玉米火腿肠还甜。她拿起笔，在草稿旁边写了行小字：“路老师说，像老棉线那样软”，字写得软乎乎的，像晒过太阳的老棉线，也像那个蓝布衫老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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