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纳斯那番关于“麻瓜平庸性”的言论,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却并未消散,反而让整个办公室都陷入了一种更为诡异、更为压抑的沉寂。
时间仿佛被拉成了粘稠的蜜糖,流动得极其缓慢。
斯内普的脸上依旧是一片空白,那张惯于讥讽与刻薄的面具牢牢地焊接着,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缝隙。但他放在扶手上的手指,骨节已然泛白。他那紧锁的眉头之下,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正掀起一场无声的风暴,无数的念头在其中碰撞、碎裂、重组。
办公室的阴影深处,那股属于邓布利多的、浩瀚而温和的魔力波动,此刻却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却又清晰可辨的紊乱。它不再平稳,不再如静谧的湖面,而是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发出了滋滋的、不和谐的颤音。
莱纳斯感受到了这一切。
他甚至能“看”到,那两股盘踞在办公室里的强大意志,正因为他的一句话而产生了微妙的共振。
他的话,是一根精准的探针,绕开了所有立场与仇恨的壁垒,直接刺中了这两位分属黑白两道顶点的巫师,灵魂最深处的那个共同基石——他们对“巫师”这一身份与生俱来的认同,以及那份根植于血脉的骄傲。
很好。
既然已经点燃了引线,那就再添上一把足以炸毁一切旧有认知的烈火。
“所以,无论是伏地魔,还是邓布利多,他们的道路,在我看来,都走偏了。”
莱纳斯缓缓站起身。
这个动作并不突兀,却带着一种宣告仪式开始的庄重感。随着他的起身,办公室里昏暗的光线仿佛找到了汇聚的焦点,全部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那双异于常人的铂金色竖瞳,在幽光中被彻底点燃,闪烁着一种非人的、近乎于神性的冰冷光芒。那光芒里没有愤怒,没有喜悦,只有一种俯瞰众生的、绝对的理智。
“统治世界?保护麻瓜?巫师的存亡?”
他轻轻吐出这几个词,每一个词都代表着一个宏大的、足以让无数巫师为之奋斗终生的目标。但在他的声音里,这些词汇却轻飘飘的,不带丝毫分量。
“这些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称得上平静。
但这平静之下,却潜藏着一种足以让整个世界都为之战栗的、疯狂而又纯粹的宣言。
“我所追求的,既不是权力,也不是和平。”
“我追求的,是魔法本身。”
“是它的本源,是它的终极。”
他摊开双手,五指张开,仿佛在拥抱一个肉眼看不见的、由规则与能量构成的宏伟世界。这个动作,让他年仅十一岁的瘦削身躯,在此刻显得无比庞大,几乎要撑满整个房间。
“我的血脉,让我拥有了吞噬和同化的能力。”
他开始揭示自己最深层的秘密,语气平淡得如同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我的目标,就是利用这份天赋,去融合所有神奇魔法生物的基因,去解析所有古代禁忌魔法的奥秘。”
“最终,将这一切都归于我身。”
他的声音顿了顿,竖瞳中的光芒愈发炽烈,仿佛有星辰在其中诞生与幻灭。
“让我自己,成为超越一切规则、超越一切限制的……”
“……‘魔法本身’。”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斯内普的呼吸停滞了。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连血液的流动都变得艰难。
莱纳斯没有理会他的反应,他的宣言还在继续,每一个字都如同神谕的刻刀,在现实的基石上凿下新的律法。
“到那时,我便是行走的法则,我便是移动的神国。”
“我的一言一行,都将是新的咒语;我的一滴血,都将是新的魔药。”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不再看着斯内普,而是仿佛穿透了层层叠叠的空间阻隔,穿透了扭曲的光线与阴影,精准无误地、直视着邓布利多隐藏的方向。
那目光,不再是学生对校长的仰望,而是同等存在之间的审视与宣告。
“所以,教授,请帮我转告校长先生。”
“我对他们的战争不感兴趣。”
“但,任何人,无论是他,还是伏地魔,只要试图阻挡在我追寻终极的这条道路上……”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那是一个冰冷的、不带丝毫杀意,却比任何杀意都更令人胆寒的微笑。
“……都将是我的敌人。”
话音落下。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其威力超越了任何已知的沉默咒。它并非压制了声音,而是直接扼杀了所有生物发声的欲望与能力。
校长办公室,陷入了长久的、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不再是空气,它凝固成了透明的琥珀,将一切都封存在这惊悚的一刻。墙壁上那些见多识广、经历过数次巫师战争的历任校长画像,此刻也纷纷停止了打鼾和交头接耳。
他们的油彩五官扭曲着,用一种真真切切见了鬼般的表情,呆滞地、恐惧地看着那个站在房间中央的男孩。
一个年仅十一岁,却已经将自己的终极目标,定格在“成神”之上的恐怖存在。
斯内普依旧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如同一尊被岁月风化的石像。
他那双深不见底、总是被层层防御包裹起来的眼睛里,所有的伪装、所有的讥讽、所有的戒备,都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第一次,有什么东西从那片漆黑的深渊中浮了上来。
那是真正的、再也无法掩饰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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