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又慢慢地沉了下去。像一杯被反复搅浑的水，最终无力挣扎，任由泥沙沉淀，回归一种令人窒息的平静。
那个号称“高薪”的行业，终究成了镜花水月。期望摔得粉碎，只剩下日复一日的刁难、油污和那份并不比厂里丰厚多少的薪水。挣扎过，憋屈过，不甘过，最终，也疲了。
像一条被浪冲上陌生岸边的鱼，扑腾了几下，发现只是从一个浅坑跳进了另一个泥潭，便也渐渐放弃了。咸水也好，淡水也罢，总归是要呼吸，要活着。
于是，日子又回到了某种熟悉的轨道。只是换了个地方“耗”着。
每天清晨，被同一个闹钟惊醒，拖着睡眠不足的身体挤进人满为患的公交车。到达那个充满金属和机油气味的地方，换上那身永远洗不干净的工作服。
然后，便是漫长的“耗”。
耗时间，耗体力，耗精神。流水线也好，现在的工位也罢，本质并无不同。都是将自己的一部分——时间、精力、喜怒哀乐——一点点磨损、消耗掉，换取那点赖以生存的资本。
老师傅的刁难依旧，但似乎习惯了。就像习惯了车间里嘈杂的噪音，习惯了空气里悬浮的粉尘。耳朵学会了自动过滤那些刺耳的责骂，左耳进右耳出，心里那片湖，连涟漪都懒得泛起一下。
周围的工友，来了又走，走了又来，面孔换了一茬又一茬。最初的热情和好奇，很快都会被日复一日的重复消磨殆尽，眼神逐渐变得和我一样，麻木，空洞，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
“就这样吧。”
这句话，不知从何时起，成了心底最常响起的声音。
还能怎么样呢？折腾过了，没用。反抗过了，无效。就像一只被关在旋转笼子里的仓鼠，拼命奔跑，却始终在原地打转。既然跑不出去，不如省点力气，跟着笼子一起转吧。
未来？不想了。想多了，是徒增烦恼。孩子的学费，下个月的房租，老家那个甩不掉的“指望”……这些问题像一座座大山，远观令人绝望，索性就不去看了。只盯着脚下这一寸地，能往前走一步，就算一步。
梦想？早就磨没了。现在唯一的“梦想”，就是月底工资能准时发，孩子别生病，老家别再突然要钱。
生活变成了一种机械的维持。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像一套设置好的程序，精准，无误，也毫无生气。
偶尔在加班后的深夜，看着城市依旧璀璨的灯火，会有一瞬间的恍惚。那万家灯火里，有没有一盏，是为真正的生活而点亮的？而不是像自己这样，仅仅是为了“活着”而麻木地“耗”着？
但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冷风一吹，便清醒了。赶紧回家吧，明天还要早起。
就这样一首下去吧。
耗着耗着，青春就耗没了。 耗着耗着，一辈子就耗过去了。
也挺好。至少，不再有失望，也不再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平静无波，哪怕是一潭死水，也好过惊涛骇浪后的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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