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无声的嚎啕耗尽了我所剩无几的气力。我攥着那件粗糙的毛衣，在冰冷的宿舍地板上坐了很久，首到腿脚麻木，心跳也终于从剧烈的捶打变回沉闷而厌倦的蠕动。
“好好活。”
这三个字像三颗生锈的钉子，楔进了我早己封死的内心。它们带来的不是温暖，而是一种更为尖锐和复杂的痛苦。
我开始无法控制地想一个问题：如果？
如果当初，没有养父那双在深夜酒气熏天中伸过来的、令人作呕的手？ 如果当初，没有那些所谓的亲人像打量牲口一样算计着我的价值、盘剥着我微薄的工钱？ 我是不是……就能过上一种不一样的、或许可以称之为“好”的生活？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缠绕着我的心脏，勒得我喘不过气。
我想象着另一种人生。或许我还能继续读书，即使成绩不好，至少能体验到青春该有的烦恼，而不是在流水线上透支肉体。或许我能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里，拥有虽然清贫但至少安全温暖的夜晚，不必在每一个声响中惊惧地醒来。或许我能更坦然、更自信地去接触异性，发展一段健康的关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带着深深的自我厌恶和利用之心，草草开始又草草结束。
那种人生里的我，会不会脸上有更多的笑容？眼里会有光吗？会不会对未来怀有期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是一具行走的、对未来毫无想象的躯壳？
这种想象甜美如毒药。它让我短暂地脱离现实的泥沼，飘向一个虚幻的、温暖的空中楼阁。但下一秒，现实的引力会以更凶狠的力量将我拽回，摔得更痛。
因为“如果”从不成立。疏晴的小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发生过的就是发生了。酒坊的恐惧己经刻进了我的骨髓，背叛的裂痕己经永久地撕碎了我对“家”的信任，机械的劳作早己磨平了我所有的棱角和幻想。时间是一条单向的河流，我被冲刷至此，浑身泥泞，再也回不到那个干净的、或许存在或许从未存在过的上游。
养父的侵犯和亲人的觊觎，并不是发生在我身上的几件不幸的事。它们就是我人生的一部分，是塑造了如今这个“我”的全部材料。抽掉了这些，那个“如果”中的女孩还会是我吗？我甚至无法想象出她清晰的模样。
这是一个无解的悖论。我怨恨他们对我所做的一切，是这些造就了我如今深陷的绝望。可若没有这些，“我”也就不复存在。我恨着我的构成，恨着我的本身。
而那三个字——“好好活”——更像是一个来自遥远过去的、隔靴搔痒的指令。一个施加伤害最深的人，如今却用最笨拙的方式，前男友要求我去做一件对我来说近乎不可能的事。
他凭什么？他又有什么资格？
自由？我并不知道它确切的模样。我不知道如果拥有它，是好还是不好。
我只知道，我没有它。
我拥有的，只有这一片被践踏过的、荒芜的土地。而我，必须在这片土地上，继续呼吸，继续行走。
下一步该怎么走？我不知道。
但那个关于“如果”的疑问，和那三个字的重量，像两颗投入死水的石子，虽然未能激起澎湃的浪潮，却让那令人窒息的绝对静止，产生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细微的涟漪。
这涟漪的名字，或许叫作——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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