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系的过程像一场耗尽心力的谍战。我躲在城市的阴影里,用匿名的网络电话,号码每一次都不同。听筒里传来的每一声“喂”,都让我像受惊的动物,几乎要立刻掐断线路。
几经周折,信号最终接到了那个我以为再也不会对话的人。电流滋扰的声音模糊了背景,却将那份熟悉的、带着审视的语调无限放大。
“这几年,死哪去了?”
没有寒暄,没有惊喜,只有沉甸甸的质问,像一块冰砸进耳膜。我喉头发紧,预先排练过无数次的台词在舌尖翻滚,带着铁锈般的虚假味道。我深吸一口气,让声音裹上恰到好处的颤抖与沙哑,像被风撕扯过的破布。
“被人骗了……传销。” 词语简短,吐露艰难,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不愿回忆的痛苦。
电话那头是沉默,一种充满怀疑的、令人窒息的沉默。我能想象对方皱起的眉头,那是不信任的下意识表情。几年杳无音信,岂是这么轻飘飘一句“被骗”就能带过?
“骗鬼呢?什么样的人能把你骗得连家都不要?” 语调上扬,充满戳破谎言般的讥诮。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得肋骨生疼。我知道,不付出点“真实”的代价,无法取信于这堵冷硬的墙。戏,必须做足全套。
“真的……我不骗你。” 我的声音更低,更哑,浸透了一种疲惫至极的绝望,“他们看得紧,跑不了……后来,后来没办法了……”
我停顿,留下一个充满不祥意味的空白,然后极其缓慢地,用一种近乎气声的、却又能让对方清晰捕捉到的音量说:“我试过……死。只有那样,他们才怕了,才扔了我。”
电话那端的呼吸声似乎凝滞了一瞬。
“死了没?” 问题生硬,甚至带着点残酷的调侃,但底下那根紧绷的弦松动了些许。
“没死成。” 我答得很快,仿佛怕被那个“死”字追上,“留了道口子。”
时机到了。我挂断电话,找到角度,将手腕上那道早己愈合却依旧狰狞的疤痕对准光线。拍照,发送。冰冷的电子信号承载着这道扭曲的、暗红色的旧伤,穿越千里,抵达那个屏幕另一端。
我没有再打电话过去,只是沉默地等着。几分钟,或者几个世纪?时间失去了刻度。
终于,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新信息,只有言简意赅的三个字,却像一把钥匙,咔嚓一声打开了困住我许久的囚笼:“回来办。”
没有问候,没有担忧,没有久别重逢应有的任何情绪。只有事务性的三个字。
我盯着那三个字,首到屏幕暗下去,映出我自己模糊而苍白的脸。一股极度复杂的情绪汹涌而来,没有胜利的喜悦,没有即将解脱的轻松,只有一种沉坠的、近乎虚脱的空茫。
我用一道真实的旧伤,去圆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我用曾经决绝求死的证据,来换取继续生存下去的凭证。这何其讽刺,又何其悲哀。
伤口在看不见的空气中,隐隐作痛。那痛楚遥远而真切,分不清是源自皮肉,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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