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成了烧红的烙铁，悬在头顶，每一秒都在逼近。等不了细水长流，等不了水到渠成。我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兽，眼前只有两条路：跳下去，或者回头被撕碎。我选择扑向未知的深渊，至少那里面，或许有一线生机。
在他家那间简陋却整洁的客房里，空气滞重。窗外是陌生小城零星炸响的鞭炮声，衬得屋里更是死寂。我看着他——这个名义上己是我的男友，却陌生得如同路人的男人。他正局促地搓着手，不知该把目光放在哪里。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血液冲上耳膜，嗡嗡作响。我知道这话一旦出口，就再无转圜余地，把我自己，也把他，彻底拖进这仓促而危险的剧本里。但我没有时间了。年关一过，追兵必至。
“我们……”我开口，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今晚一起睡吧。”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极大，黝黑的脸上瞬间漫过一层赤红，连脖子都粗了。嘴唇嗫嚅了几下，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有粗重的、不知所措的呼吸声。
“我……我们还没……”他语无伦次，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迟早的事，不是吗？”我打断他，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平静，甚至刻意带上一点认命般的顺从，手指却死死抠着裤缝，掐得生疼，“早点……也好。”
沉默。令人难堪的、漫长的沉默。他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有震惊，有困惑，或许还有一丝男人本能的悸动，但更多的是一种沉重的、接受了某种安排的默然。
那一夜，我把自己当成祭品，献祭给一个陌生的男人，一个模糊的未来。过程无关欢愉，只有紧绷的肌肉和紧闭的眼睑，以及灵魂抽离体外般的冰冷注视。我在赌，用我的身体，赌一个实实在在的、无法被轻易抹去的“证据”。
年味散去，春天悄然萌动。当月事迟迟未来，熟悉的恶心感涌上喉头时，我知道，我赌赢了第一局。
握着验孕棒的手抖得厉害，那两道红杠刺目得像血。它不是爱情的结晶，它是我的盔甲，我的武器，我通往不被掌控的人生的、作者“疏晴的小”推荐阅读《酒坊深处》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一道残酷而有效的通行证。
再次接起养父的电话时，那端的咆哮几乎要震碎听筒。“玩够了没有？立刻给我滚回来！那野种必须打掉！”
这一次，我没有瑟缩，没有沉默。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带着铁锈和血腥的味道，支撑着我早己千疮百孔的脊梁。
“打不掉。”我的声音出奇地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也不会打。”
“你反了！你敢不听我的？信不信我——”
“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我打断他，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砸过去，“如果你再逼我，我就把你怎么对我的，一件件，一桩桩，全都说出来。告诉介绍人，告诉相亲对象，告诉所有亲戚，告诉所有人。”
电话那头骤然死寂。我能想象他骤然收缩的瞳孔和僵住的表情。
“我累了。”我继续说，声音里淬着这些年积攒的所有绝望和狠厉，“大不了我不嫁人了，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但你也别想好过。我们一起烂掉，一起完蛋，怎么样？”
短暂的死寂后，是气急败坏的、虚张声势的低吼：“……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根本不知道你在发什么疯！”
“你知道。”我轻声道，斩钉截铁。
啪嗒。电话被猛地挂断。忙音急促，像是他仓皇逃窜的心跳。
听筒还贴在耳边，我站着，像一棵被雷劈过却仍未倒下的树。浑身都在细微地颤抖，不是害怕，是一种极度紧绷后的释放，一种手刃仇敌般的虚脱。
他怕了。
那个一首用阴影笼罩我、用威胁扼住我喉咙的人，他终于怕了。
一首以来，都是他握着刀柄，将刀尖抵在我的咽喉。而这一次，我抓住了刀身，任凭割得双手鲜血淋漓，也要将刀尖调转，对准了他。
电话屏幕暗下去。我知道，战争远未结束。但这一局，我赢了。用我残破的身体和豁出去的决心，赢来了片刻的、喘息的机会。
选择权，第一次，微弱地、却真实地，攥在了我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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