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的暮色刚漫过宫墙，太液池上己浮满了河灯，烛火映着水面，像撒了满地碎星。娴嫔捧着盏桐油纸河灯，指尖却凝在灯座内侧——那里用淡墨描了半枚三角纹，与她之前见过的西厂暗记，只差最后一角便能拼全。
“妹妹这河灯瞧着素雅，倒合妹妹的性子。”丽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身着石榴红宫装，手里的河灯缀满珍珠，晃得人眼晕，“只是今日是祭亡魂、祈福运的日子，妹妹的灯上若只画些兰草，倒显得冷清了。”
娴嫔不动声色地将河灯转向烛火，墨色三角纹遇热竟微微发暗，显露出底下叠着的赭色痕迹——是能入水不化的矿物颜料，寻常宫妃宫里绝不会有，唯有专门为西厂誊抄密信的工坊才会用。她刚要细查，岸边突然传来太监的惊呼：“不好了！丽妃娘娘的河灯旁，漂着带字的灯！”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盏与娴嫔手中样式相似的河灯翻在水面，桐油纸展开，上面用赭色写着“廿九，东首门接密”——正是通敌的字迹！惠嫔立刻凑上前，指着那灯上的兰草纹：“这不是娴嫔妹妹宫里常用的纹样吗？还有这赭色，前几日我还见妹妹宫里的宫女抱着装赭石的匣子！”
周围的嫔妃顿时窃窃私语，皇后坐在临水的阁楼上，眉头微蹙：“娴嫔，你可有话说？”
娴嫔将手中的河灯递到皇后跟前，指尖点向灯座内侧的暗纹：“娘娘请看，这灯座上的墨纹下藏着赭色，而那盏漂在水上的灯，灯座内侧定也有相同的三角暗记——这是西厂密信专用的颜料与暗记，臣妾宫里从未有过赭石。”
她转头看向丽妃身边的大宫女锦书，目光锐利：“方才臣妾在岸边见锦书姐姐袖口沾着赭色粉末，而丽妃娘娘的表哥，正是掌管西厂誊抄工坊的主事，想来这颜料，是从那里来的吧？”
锦书脸色瞬间惨白，慌忙跪伏在地：“娘娘明鉴！奴婢只是……只是帮丽妃娘娘调胭脂时沾到的！”
“调胭脂用的是朱砂与花汁，何时用起了西厂工坊的赭石？”娴嫔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是前日青芜从内务府抄来的采买记录，“上面清楚写着，本月西厂工坊领了十斤赭石，而丽妃宫里昨日刚以‘修补宫灯’为由，从那工坊借了工匠——想来这两盏河灯，都是那工匠做的吧？”
丽妃攥紧了手中的珍珠串，声音发紧：“妹妹这是血口喷人！不过是些颜料与纹样，怎能断定是我做的？”
“能否断定，查那工匠便知。”皇后终于开口，语气沉冷，“传内务府，即刻将丽妃宫借调的工匠带来问话，再去西厂工坊核查赭石用量——若真有人借中元节设局栽赃，本宫定不饶。”
风突然吹得河灯摇晃，烛火灭了几盏，水面顿时暗了几分。娴嫔看着丽妃紧绷的侧脸，指尖轻轻着河灯边缘——那半枚三角纹终于有了线索，而这背后，怕是藏着比栽赃更深的谍谋。待工匠被带来时，她或许能知道，西厂在后宫布下的暗线，究竟要通往何处。
正思忖间，青芜悄悄凑到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娘娘，方才奴婢去传旨时，见那工匠袖口绣着半朵山茶——和上次在御花园假石下捡到的绢帕边角，是同一种绣法。”
娴嫔心头一凛，看向水面上漂着的河灯，烛火映着那“东首门接密”的字迹，忽然明白这不是简单的栽赃——丽妃不仅想除掉她，更想借这封“密信”，引她去查东首门的接头，而那里，多半是西厂设下的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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