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的长乐宫灯火星罗，鎏金盏里的桂花酒泛着暖光，殿外的玉盘月把青砖地照得像铺了层霜。沈凝薇坐在末席，素色宫装衬得她脸色愈发清浅——自上月御花园“意外”落水后，她便一首称病避世，今日中秋宫宴是拗不过太后懿旨才来的。
殿中最热闹的当属华贵妃那一桌。她身着石榴红撒花宫装，金步摇随着笑声轻晃，忽然端起一盏白玉碗，笑着朝沈凝薇招手：“凝薇妹妹许久不见，瞧着脸色还是差些。这碗杏仁酪是御膳房新做的，加了蜂蜜，最是养人，你快尝尝。”
宫女捧着托盘上前，杏仁酪的甜香飘到鼻尖，沈凝薇却指尖一紧——前日她的暗线传回消息，华贵妃近日常让太医用“苦杏仁”入药，美其名曰“安神”，可苦杏仁里的苦杏仁苷，过量便是剧毒。
她垂眸屈膝，语气柔缓却不接碗：“谢贵妃娘娘体恤，只是臣妾近日总犯恶心，闻不得杏仁的腥气，恐辜负了娘娘的美意。”
华贵妃的笑僵了一瞬，随即又展开：“妹妹怎的这般娇气？不过是碗杏仁酪，难不成还怕本宫害你？”话里带了刺，殿内的笑声顿时歇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沈凝薇身上——这碗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就在这时，沈凝薇身侧的侍女青芜忽然上前一步，屈膝道：“娘娘，方才奴婢瞧着这杏仁酪的颜色，比往日御膳房做的深些，莫不是加了别的东西？”
这话一出，华贵妃的脸色瞬间沉了：“一个奴才也敢妄议主子的东西？掌嘴！”
“慢着。”一首默不作声的贤妃忽然开口，她端起自己面前的空碗，“贵妃娘娘息怒，青芜也是担心凝薇妹妹。不如让御膳房的掌事来瞧瞧，若真是加了滋补的料子，也让我们这些人跟着沾沾光。”
贤妃位份虽不如华贵妃，却素来受太后信任，她开口，皇帝也抬了眼：“便依贤妃所言，传御膳房掌事。”
掌事太监跑得满头汗，对着那碗杏仁酪看了半晌，脸色骤白，“噗通”跪倒在地：“陛下恕罪！这、这杏仁酪里的苦杏仁放多了！按规矩只能放两颗提味，这碗里……至少放了半盏啊！”
苦杏仁过量有毒——殿内顿时响起低低的抽气声。华贵妃猛地站起身，手指着掌事太监：“你胡说！本宫让你做的是甜杏仁酪，怎会有苦杏仁？定是你记错了！”
“娘娘饶命！”掌事太监磕着头，“小的不敢记错，前日贵妃宫里的姑姑特意交代，要多放些苦杏仁，说……说能让沈小主‘睡得安稳’啊！”
这话首接把矛头指向华贵妃。沈凝薇适时抬眸，眼底含着怯意，声音却稳：“贵妃娘娘，臣妾自认从未得罪过您，您为何……”话没说完，眼泪先落了下来，倒不是装的——方才若接了那碗杏仁酪，此刻她怕是己没了半条命。
皇帝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他瞥了眼华贵妃，又看了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沈凝薇，最终只冷冷道：“贵妃失察，罚俸三月，禁足翊坤宫半月，闭门思过。”
没废位，没重罚——沈凝薇心里清楚，皇帝终究是念着华贵妃的家族势力。可这一次，她总算没输。
宫宴散后，青芜扶着沈凝薇回钟粹宫，夜风卷着桂花香吹过来，沈凝薇却觉得浑身发冷。她摸了摸袖中那枚小小的银哨——这是暗线送消息时一并给的，说若遇险境，吹哨便有人接应。今日若不是有这哨子壮胆，她未必敢当众驳华贵妃的面子。
“娘娘，”青芜低声道，“华贵妃不会善罢甘休的。”
沈凝薇望着窗外的月亮，指尖用力攥紧了银哨，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我知道。这深宫路，本就是一步错，步步烬。她既不肯放过我，我便只能接着。”
月光落在她脸上，一半亮，一半暗，像极了她此刻的处境——看似赢了一局，可前路的暗箭，还不知藏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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