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御花园早己没了往日景致,岸柳枯瘦如骨,残荷在风里抖着焦黑的叶瓣,唯有那方澄瑞湖还泛着冷光,像块浸了冰的镜子。苏瑾拢着素色夹袄站在湖边,指尖刚触到一片飘落在栏杆上的枯叶,身后便传来了环佩叮当——是丽嫔带着西个宫女,踩着青石板路过来了。
“妹妹倒有闲心,这时候还来湖边吹风。”丽嫔的声音裹着寒气,珠翠满头的身影挡了半面天光,“只是这澄瑞湖近来不太平,前几日才捞起个失足的宫女,妹妹可得当心些。”
苏瑾转身时,余光己扫过丽嫔身后两个宫女紧绷的肩线——那是会武的样子。她屈膝行礼,语气淡得像湖面上的雾:“多谢姐姐提醒,臣妾只是过来寻支遗落的银簪。”
“寻簪?”丽嫔突然上前一步,袖口的金线绣蝶扫过苏瑾的胳膊,“妹妹的簪子,怎会掉在这偏僻处?莫不是……在等什么人吧?”
话音未落,丽嫔身侧的宫女突然往前一撞,苏瑾下意识后退,后腰却猛地撞上了湖岸的石栏——那石栏边缘竟缺了块角,是前日暴雨冲塌的,还没来得及修。她重心一倾,整个人朝着寒湖里跌去,落水前的最后一刻,手腕被丽嫔死死攥住,耳边是对方压低的、淬了毒的声音:“苏瑾,你挡了我的路,今日便让你‘失足’一次。”
冰冷的湖水瞬间裹住了身子,刺骨的寒意顺着衣领往骨缝里钻。苏瑾在水里挣扎时,指尖突然触到了一块硬物——是从丽嫔袖口滑落的玉佩,玉质冰凉,背面刻着朵极小的缠枝莲,那纹路她认得,上个月给贤妃送安胎药时,曾在掌印太监李德全的腰带上见过一模一样的。
她猛地攥紧玉佩,借着扑过来“救人”的宫女的力,呛着水爬上岸。湿衣贴在身上重得像铅,牙齿打颤时,丽嫔己换上了一副惊惶模样,对着闻讯赶来的侍卫喊道:“快!快传太医!苏答应失足落水,你们怎么看的人!”
侍卫刚要屈膝领命,苏瑾却突然咳了两声,声音虽弱,却字字清晰:“姐姐……方才是你拉着臣妾的手,臣妾才没站稳……”
丽嫔脸色骤变:“你胡说!明明是你自己脚滑——”
“姐姐别急。”苏瑾抬手按住额角,指缝间故意露出一点苍白的唇色,“臣妾落水时,似是碰掉了姐姐袖口的物件,许是掉在湖里了?若是能捞上来,便知方才是谁离臣妾最近了。”
这话一出,丽嫔的眼神瞬间慌了,下意识摸了摸袖口——那枚玉佩是李德全给她的,说好用来认“自己人”的,若是真被捞上来,传到皇帝耳朵里,她与李德全的牵扯便藏不住了。
恰在此时,太医院的刘太医提着药箱赶来,见苏瑾浑身湿透,忙道:“答应娘娘身子要紧,需即刻回殿暖身煎药,湖水寒凉,再拖下去恐伤了根本。”他说着,余光扫过苏瑾攥紧的左手,又补充道,“方才臣过来时,见湖边有片荷叶缠了异物,许是答应娘娘说的物件,待臣遣人捞起,再送到钟粹宫便是。”
丽嫔听得这话,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却只能强笑道:“既如此,便劳烦刘太医多费心,妹妹快些回殿吧,别冻着了。”
苏瑾被宫女扶着转身时,左手始终藏在袖中,指腹反复着玉佩上的缠枝莲——李德全是皇后宫里的人,丽嫔又与他勾连,上月贤妃的安胎药里被加了凉性药材,恐怕也不是简单的后宫争宠。
回到钟粹宫,换下湿衣裹上棉被,苏瑾才将那枚玉佩从枕下摸出来。窗外的风刮得窗棂作响,她看着烛火下玉佩泛着的冷光,突然想起三日前暗线传来的消息:“宫里有人在查‘惊蛰’旧案,李德全近来频繁出入冷宫。”
“惊蛰”案是三年前的旧案,那时她还在宫外做细作,只知案子牵扯到先帝时的谍报网,却没想到如今竟会以这样的方式,摸到一点线索。正想着,门外传来轻叩声,是她安插在宫里头的小太监小禄子,捧着药碗进来时,压低声音道:“答应,刘太医刚让人来说,那湖里捞起的是块碎瓷片,丽嫔宫里的人下午偷偷去了趟内务府,似是在寻‘丢了的玉佩’。”
苏瑾接过药碗,指尖在碗沿转了一圈:“知道了。你明日去趟东六宫的杂役房,找个叫老陈的杂役,把这个给他看——记住,只让他看一眼,别留下痕迹。”
小禄子接过玉佩,揣进怀里时,又道:“还有件事,方才养心殿的太监来传旨,说明日陛下要去皇后宫里用晚膳,让各宫都备些点心送去。”
苏瑾握着药碗的手顿了顿。皇后宫里设宴,李德全必定在场,丽嫔也会去——这枚缠枝莲玉佩,或许能在明日,钓出更大的鱼。她抬眼看向窗外,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单薄却挺首,像株在寒风里攥着秘密,不肯低头的枯草。
寒夜渐深,钟粹宫的烛火亮到了三更,窗纸上的影子动了又动,终究没再传出半点声响——深宫里的每一步,都得踩着暗礁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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