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的金英菊开得正盛，露水滴在瓣尖上，映着晨光像碎金。苏瑾蹲在廊下，指尖刚触到一朵半开的菊瓣，身后便传来晚翠压低的声音：“娘娘，方才华贵妃宫里的锦书姑姑来瞧过，盯着这坛‘墨菊’看了半盏茶的功夫。”
苏瑾指尖一顿，起身时己敛去眼底的冷意。她如今是正七品瑾嫔，靠着去年冬日在御书房为陛下誊抄《资治通鉴》得了位份，看似无依无靠，实则是前朝暗卫营留存的最后一脉——当年苏家满门被冠上“通敌”罪名时，她藏在枯井里，亲眼见着华贵妃的兄长带兵抄了家。如今她入宫，只为找那只藏着苏家清白证据的“璇玑匣”，而线索指向，匣身残片就在华贵妃手中。
“知道了。”苏瑾拢了拢素色宫装的袖口，目光扫过不远处忙碌的宫娥——那些人里，至少有三个是华贵妃安插的眼线，“秋宴要用的菊花，陛下特意提了要‘墨菊’镇场，华贵妃纵是不满，也不会在这种时候驳陛下的意。”
话刚落，廊外便传来一阵环佩叮当。锦书提着食盒过来，脸上堆着假笑，却不躬身行礼：“瑾嫔娘娘倒是清闲，这墨菊看着是不错，可贵妃娘娘说，花瓣上沾了太多露水，恐污了陛下赏玩的兴致，让娘娘换一坛‘金丝垂露’来。”
晚翠当即蹙眉：“金丝垂露昨日才从畅春园运来，总共就三坛，早被贵妃娘娘挪去翊坤宫了！”
“哦？”锦书挑眉，眼神扫过苏瑾，“那便是瑾嫔娘娘的事了。贵妃娘娘说，若是午时前凑不齐，秋宴上的差事，怕是要换旁人来办。”说罢，她故意撞了一下身旁的菊坛，几滴露水溅在苏瑾的裙摆上，才施施然离去。
晚翠气得攥紧帕子，苏瑾却抬手按住她的手，目光落在菊坛底座——方才锦书撞过来时，她分明看见坛底刻着一个极小的“玄”字，那是暗卫营的标记。
“别气。”苏瑾声音轻得像风，“她是故意来提醒我，璇玑匣的残片，或许就藏在翊坤宫的菊坛里。”
正说着，远处传来脚步声。太子萧彻身着月白常服，手里捏着一把折扇，身后只跟着一个内侍。他看见廊下的苏瑾，脚步顿了顿，随即走上前：“瑾嫔在忙秋宴的事？”
苏瑾忙屈膝行礼，垂眸时掩去眼底的复杂——萧彻是当年唯一为苏家说过话的皇子，却也是华贵妃的外甥，立场难辨。
“回太子殿下，正在整理菊花。”
萧彻的目光落在她裙摆的湿痕上，又扫过空了一角的菊坛，折扇轻敲掌心：“华贵妃又为难你了？”他没等苏瑾回答，便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递到她面前，“这是昨日西域进贡的暖玉，你带在身上，午时前去翊坤宫取金丝垂露，就说是孤让你去的。”
玉佩触手温凉，上面刻着一个“彻”字。苏瑾抬头，撞进萧彻深邃的眼眸里，那眼神里有探究，有担忧，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复杂。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深宫谍影之步步烬心“殿下……”
“拿着。”萧彻将玉佩塞进她手里，声音压低了些，“秋宴夜长，有些事，孤也想知道真相。”说罢，他转身便走，折扇轻挥，没再回头。
苏瑾捏着玉佩，指尖微微发颤。萧彻的话像一根刺，扎进她心里——他到底是想帮她，还是想借着她，找出暗卫营的余党？
午时前，苏瑾果然凭着玉佩从翊坤宫取到了金丝垂露。华贵妃坐在殿内，隔着珠帘看她，声音甜得发腻：“瑾嫔倒是好福气，能得太子殿下青眼。只是这宫里的路，可不是靠旁人扶着就能走稳的。”
苏瑾垂眸行礼，没接话，只捧着菊坛往外走。路过偏殿时，她瞥见角落里放着一个空菊坛，底座同样刻着“玄”字，而坛壁上，有一道新鲜的裂痕。
她心头一动，脚步慢了些，指尖悄悄划过裂痕——里面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瑾嫔娘娘，快些走吧，别误了时辰。”身后的宫娥催促道。
苏瑾收回手，快步走出翊坤宫。回到御花园时，晚翠早己在廊下等着，见她回来，忙迎上去：“娘娘，您没事吧？”
“没事。”苏瑾将金丝垂露交给晚翠，趁人不注意，从袖中取出一小片木片——那是她方才从翊坤宫的菊坛裂痕里扣下来的，上面刻着璇玑匣的纹路。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内侍的唱喏声：“陛下驾临御花园——”
苏瑾心头一紧，忙将木片藏进发髻里，转身看向来人。明黄色的龙袍越来越近，而华贵妃也从翊坤宫赶来，快步走到皇帝身边，笑着指向廊下的菊花：“陛下您瞧，瑾嫔妹妹把菊花打理得多好。”
皇帝的目光落在苏瑾身上，又扫过那些菊花，淡淡点头：“有心了。”他没多停留，径首走向赏菊台，华贵妃紧随其后，路过苏瑾身边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妹妹藏的东西，可要看好了，别丢了性命。”
苏瑾浑身一僵，看着华贵妃的背影，指尖攥紧了那片木片。
夕阳西下，金英菊上的露水渐渐干了。晚翠在一旁整理宫灯，苏瑾坐在廊下，望着赏菊台上忙碌的宫人，心里却翻涌不止——华贵妃知道她藏了木片，萧彻似乎在帮她，皇帝的态度不明，而中秋夜的角楼之约，还不知道是陷阱还是生机。
她抬手摸出发髻里的木片，月光落在纹路上，映出细碎的光。
“娘娘，宫灯挂好了。”晚翠走过来，压低声音，“暗卫那边传来消息，中秋夜，会有人在角楼等您，带另一块残片。”
苏瑾点头，将木片重新藏好。夜风卷起她的宫装裙摆，远处的宫灯一盏盏亮起，像撒在黑夜里的星子，却照不亮这深宫里的人心与暗影。
她知道，从拿到这片木片开始，秋宴之夜，便是生死局。而她，只能步步为营，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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