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御花园总缠着层化不开的湿意，沈清辞捏着帕子的指尖泛了凉。她借故给太后请完安，绕路往西侧的木香架来——昨日此处遗了半枚刻着“云”字的银簪，是当年姐姐沈清瑶宫里常用的样式，也是她寻了三个月的唯一线索。
木香花垂得密，簌簌落着细碎的花瓣，她刚在石缝里摸到那枚冰凉的簪子，身后忽然传来环佩轻响，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傲慢：“这不是沈婕妤么？躲在这儿赏草，倒比去太后宫里请安还上心。”
沈清辞心头一紧，缓缓转身时己敛去眼底所有情绪。来的是华贵妃，明黄宫装绣着金线缠枝莲，身后跟着西个侍女，连影子都透着压人的势。她屈膝行礼，声音放得柔缓：“贵妃娘娘安。臣妾瞧这木香开得好，想摘两枝插瓶，没成想惊扰了娘娘。”
华贵妃的目光扫过她垂在身侧的手，眉梢挑了挑：“摘花？哀家怎么瞧你方才在石缝里摸什么？”她说着上前一步，侍女立刻递上一柄玉如意，杖尖轻轻点了点沈清辞脚边的地面，“这地儿偏，常有蛇虫，婕妤可得仔细些——别为了些不值当的东西，伤了自己。”
话里的敲打再明显不过。沈清辞知道，华贵妃早盯着她了——三个月前她从冷宫出来，只敢守着碎玉轩的一亩三分地，可前日给皇后请安时，不慎撞破华贵妃与外臣递信，如今怕是要被寻着由头刁难。
她正想回话，指尖忽然触到一片柔软的织物，是从石缝里带出来的半块绢帕。帕子是暗紫色的，边角绣着极小的银线海棠，这花纹她认得——是华贵妃宫里独用的样式，更要紧的是，帕子边缘沾着点暗红，凑近闻能嗅到极淡的苦杏仁味，是牵机药的余韵。
“怎么不说话了？”华贵妃的声音冷了几分，玉如意几乎要碰到她的肩，“难不成真摸着什么见不得人的……”
“娘娘！”远处忽然传来脚步声，是贤妃带着宫女过来，她笑着上前打圆场，“方才还和皇后娘娘说，这木香架的花该剪些送各宫，没成想娘娘和沈婕妤都在。皇后娘娘还等着咱们去凝芳殿品新茶呢。”
华贵妃瞥了眼贤妃，又看了看沈清辞攥紧的袖口，眼底闪过一丝疑虑，最终还是顺着台阶下：“既如此，便一同去吧。”说罢转身，裙摆扫过石面，带起一片花瓣。
待华贵妃走远，贤妃才低声对沈清辞道：“你不该来这儿。华贵妃近日正盯着‘云溪旧案’，你这时候碰她的东西，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沈清辞展开掌心，那半块绢帕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她知道，这帕子是华贵妃的，也是牵机药的证据——当年姐姐就是死于牵机药，却被定性为“自缢”。如今线索到了手里，可她也成了华贵妃眼里的“钉子”。
“多谢贤妃娘娘提醒。”她将帕子叠进袖口，指甲掐进掌心，“只是有些事，哪怕是火坑，也得跳。”
木香花还在落，沾在她的发间，像极了姐姐当年为她插的那枝。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躲在姐姐身后的小主，而是要在这深宫的刀光剑影里，找出真相，哪怕步步都踩着灰烬，心也要燃着不肯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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