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御花园早没了初绽时的热闹，满地残红被风卷着贴在青砖上，像极了后宫里随时会凉透的性命。沈清沅攥着袖中那支刻了暗纹的白玉簪，指尖沁出的薄汗几乎要将簪身浸暖——这是她与宫外暗线约定的信物，簪头中空处藏着昨夜坤宁宫入夜异动的密报，需在酉时前交到御花园西北角的老槐树下。
“沈贵人倒是好兴致，这个时辰还在这儿赏残花？”
冷不丁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沈清沅心头一紧，转身时己将簪子拢进袖口深处，面上堆起恰到好处的温顺笑意：“见过丽嫔娘娘。臣妾瞧这海棠开得晚，想多瞧两眼罢了。”
丽嫔身着石榴红宫装，裙摆扫过地上落花时毫不留情，身后跟着的掌事太监李德全更是眼观六路，目光在沈清沅攥紧的袖口上顿了顿。“哦？海棠？”丽嫔走上前，纤长的指甲划过一枝垂落的残蕊，“本宫怎么瞧着，贵人手里藏的东西，比海棠金贵些？”
沈清沅的心沉了沉。她入宫三月，靠着“安分守己”的假面才混到贵人位分，实则是前朝安插在后宫的眼线，前几日刚借送点心的由头，把太后寝宫的布防图递了出去，想来是有人盯上了她。她故意松开手，让袖口自然垂下，露出腕间一只素银镯子：“娘娘说笑了，臣妾不过是怕风大，攥紧了袖子罢了。”
“是吗？”丽嫔突然抬手，示意李德全上前，“可本宫听说，前日御膳房丢了支白玉簪，瞧着倒和贵人方才袖中露的那截像得很。李德全，去查查，别让宵小之辈混进后宫，污了皇上的眼。”
李德全应了声“嗻”，伸手就往沈清沅袖口探。沈清沅身子微侧，看似避让，实则借着转身的力道，将白玉簪悄悄塞进了脚下一簇茂密的三叶草丛——那处草叶深，又挨着假山石，寻常人绝不会留意。
“娘娘明鉴！”她顺势屈膝，声音带了点怯意，“臣妾的簪子都是内务府按份例发的银簪，哪有白玉的？若是娘娘不信，尽管搜臣妾的宫苑便是。”
丽嫔盯着她脚下的草丛，眼底闪过一丝疑虑，却没再坚持——她今日是受皇后暗示，来试探沈清沅的，若真搜不出东西，反倒落个“苛待低位嫔妃”的话柄。她冷哼一声，拂袖道：“谅你也不敢。只是沈贵人，这后宫里的花，可不是什么都能碰的，有些残花底下藏着刺，扎破了手，可是会流血的。”
说罢，丽嫔带着人转身离去，石榴红的裙摆扫过那丛三叶草，带起几片碎叶。沈清沅跪在地上，首到那抹红色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才缓缓起身，指尖掐进掌心——方才丽嫔的话分明是警告，看来坤宁宫的异动，不止她一方在查。
她蹲下身，装作整理裙摆，飞快地将白玉簪从草丛里摸出，藏进了发髻深处——簪尾的暗纹还在，密报也还在，可她知道，从今日起，她在这后宫的每一步，都要比从前更小心。风又起，吹落了头顶槐树上的一片枯叶，正好落在她的肩头，像极了一道无声的提醒：深宫之中，谍影丛生，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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