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苏玉娘带着顾二河、顾三江往镇上赶。
天没下雪，寒气却依旧浸骨。
顾三江本不想去，昨天一趟累得他首哼唧。
结果被苏玉娘一句“就这娇弱身子，还想科考？怕是想我去考场给你收尸吧。”
精准拿捏。
立马跟打了鸡血似的，屁颠屁颠跟着出发了。
这是苏玉娘最后一次亲自送鱼，往后便让三兄弟轮流负责。
她一个做奶奶的，哪能事事亲力亲为？
吩咐下去便是。
这次去，她主要想跟临江宴的掌柜打听木炭的事。
——琢磨着能不能烧些木炭来卖。
只是小门小户经不起风浪，若这生意早被人垄断，她便不好再插手。
古代的残酷，她虽未亲身体验，却从原主的记忆里窥得一二。
人命轻贱，动了别人的利益，不死也得脱层皮。
她怕死，她还盼着过安稳的田园日子呢。
路上，顾三江累得呼哧带喘，却硬撑着不让苏玉娘搭手。
一路磕磕绊绊总算到了临江宴。
苏玉娘嚼着手里的大饼。
心里暗自嘀咕：也就糊弄老三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才觉得这没营养的东西好吃。
换在现代，谁不是吃够了‘大饼’的苦，才不稀罕呢。
他们刚走，顾老头老两口就带着铁头上门了。
“大川哥，我来啦！”
院门外就传来了铁头的大嗓门。
铁头身强力壮，他裹着件打了补丁的棉袄，手里拎着两把锃亮的泥瓦刀。
旁边站着顾老头老两口！
“阿爷，您咋真来了？”
大川忙迎出去，老爷子拄着根枣木拐杖，鞋上沾着雪。
“这天寒地冻的，您不在家烤火，来遭这份罪干啥？”
“少啰嗦。”
老爷子声音带着不满，“我来看看章程，你们小年轻干活我不放心。”
他往西屋里瞅了眼，“这屋朝北，得把炕垒在靠南的墙根，才能晒着太阳。”
铁头在一旁咋舌：“爷懂得真多！”
“我年轻时候啥没干过？”
老爷子哼了声，目光扫过屋子。
“土坯够不够？得和点草泥，不然炕面容易裂。”
正说着，柳含春端着热水过来了，“阿爷，阿奶，先进屋暖和暖和，活不着急。”
老爷子摆摆手，明显拒绝了！
“大川媳妇，你婆婆呢，不是还在睡觉吧？”
顾婆子目光落在柳含春身上，语气中带着不满！
柳含春被问得一愣。
“没、没有呢……娘一早就带着二弟、三弟往镇上送鱼去了。”
“哼！”
顾婆子发出一声轻哼，脸上却是满意的神色。
“老婆子，我们要干活了，你去看看孩子吧，别在这碍事！”
顾老头开口赶人，一把年纪说话还没个把门的！
见人走了，顾老头接着道:“咱们抓紧时间，争取今晚就让孩子搬过来！”
顾大川憨笑：“我娘也是这么说的，天气太冷，睡炕暖和，省的生病。”
“过日子该省的省，该花的也得花，你娘考虑的不错！”
顾老头难得夸赞了一句！
——
临江宴的包间内，苏玉娘与钱掌柜相对而坐！
“说句实在话，大妹子，先前只知你厨艺惊艳。
没料到你连烧炭这等精细活都这般在行。
真是叫老哥我打心眼儿里佩服！
说罢，他还笑着点了点头，那股子欣赏毫不掩饰。
他越琢磨越觉得这妇人深藏不露，保不齐还藏着些独门菜谱。
这般看来，与她打好关系，只有好处没有亏吃。
念头一转，钱掌柜的态度愈发殷勤，脸上堆着热络的笑。
“大妹子既特意寻到我这里，想必是为木炭的事来吧？”
“钱大哥果然慧眼如炬。”
苏玉娘点头应道，语气里带着几分顾虑。
“只是这行当我从未涉足，怕贸然插一脚，会冲撞了里头的规矩，平白得罪了人。”
钱掌柜听了这话，心里暗暗点头——果然是个通透人。
钱掌柜呷了口粗茶，慢悠悠把青石镇的炭市情由跟苏玉娘说开了。
“镇上的炭生意，七成都攥在吴家手里。”
他屈着手指道，“倒不是旁人做不来，实在是吴家的炭质量硬。
——火候足，烟还少，镇上大户人家都认他家的。”
剩下那三成，无非是山里的樵夫、村里的农户。
冬日里烧些杂木炭，挑到镇口摆摊散卖。
量小不说，炭质也参差不齐，成不了气候。
这吴家，苏玉娘是晓得的。
青石镇头一份的富户，当铺、粮行、布庄开了半条街。
听说族里还有人在县衙当差，吴家在青石镇颇有些分量。
“大妹子要是想试试也可。”
钱掌柜放下茶碗，语气恳切了些，“小打小闹着卖些，倒也无妨……”
言外之意就是千万别起大摊子，免得和吴家对上。
临走时，钱掌柜给了承诺，如果炭质量不错，往后临江宴的用炭，便都从你这儿定了。
钱掌柜虽带几分商人的市侩圆滑，待人却还算真诚。
苏玉娘特意去吴家杂货铺买了几十斤炭，然后才往家赶！
其一她想看看炭的质量，最主要给几个孩子房里用。
毕竟她就算要烧炭最快也要几天时间！
苏玉娘刚进家门，听到的就是顾老太中气十足骂她败家。
起因快午时了，柳含春往厨房走，准备做饭。
顾老太看到后，急道：“大川媳妇，不用特意做饭，等你阿爷他们完事，我们正好回去吃晚饭！”
柳含春是个首性子，说话不会绕弯子，见顾老太跟了进来。
索性扬声道：“阿奶，家里本就一天三顿按时开伙，您不来我们也得做呀。”
苏玉娘在外头听着，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
顾老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只觉得脸颊发烫，尴尬得手脚都没处放。
自作多情了！
她往灶台上剜了眼，只能强装镇定，叉着腰问：“哪个混蛋说的？一天三顿顿顿不落？”
“是娘定的。”
柳含春一边往锅里添水，一边随口答道。
“娘说人得按时吃饭身体好，不光这样，每天早上每人还得吃个白煮蛋呢，补身子。”
“什么？！”
顾老太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珠子瞪得溜圆。
“一个鸡蛋金贵着呢！这死贼婆真是挣两银子不知怎么嘚瑟好了，这么败家？
一天一人一个蛋？是要把这个家败光吗！”
她跺着脚，嘴里的话像连珠炮似的，全是对苏玉娘的数落。
顾老太正絮叨着，苏玉娘进了厨房。
西目相对，尴尬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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