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头严肃的话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打破了顾老太的美梦。
顾二河、顾三川脸上同时神色一缓，随即暗暗松了口气。
兄弟俩各有盘算，却在一点上不谋而合。
——谁也不乐意把自家好不容易攒下的谋生路，平白分给旁人。
人嘛，总有自私的一面，这般心思倒也算不上错。
谁不想多挣几两银子，哪有到手的营生还拱手让人的道理？
顾大川站在一旁，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向来是娘说什么便听什么。
“老头子……这……”
顾老太还想再劝，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顾老头眉头紧锁，沉声道：
“这事我做主！二房孤儿寡母本就艰难，那点营生是她们唯一来钱道。
咱们做长辈的不帮衬也就罢了，怎能占便宜到她们头上？”
顾老头心里自有盘算。
村里不是没人冬天去河里凿冰捕鱼，可几乎没人能成。
——这活儿得有技巧，算得上门能糊口的手艺。
若是教会了老大，老三那边也得教，一想到老三两口子。
他便不放心，索性干脆杜绝，省得麻烦。
顾老太见事己至此，也不再多言。
只是心里犯嘀咕：二房的人也捕不完那些鱼，让其他两房也跟着挣点，不是挺好的事？
老头子这是何苦不同意。
苏玉娘多少猜得到顾老头的顾虑，心底反倒生出几分敬佩！
——这一家之主，当得是拎得清的。
见众人都沉默，她清了清嗓子开口。
“爹，您的顾虑我懂，我之所以这么说，也是有缘由的。”
顾老头不解地看向她，眼里明摆着等着她往下说，其他人也都露出好奇的神色。
“响水溪里的鱼，咱们家根本捕不完。
让大哥他们也跟着捕，这有什么不好的？”
“再说，村子就这么大，捕鱼的事迟早藏不住。
之所以现在还没人知道，不过是这几天下雪，大伙都不出门。
您瞧今天天放晴了，用不了几天，村里人指定就得知道。”
“到时候村民来问，您说教还是不教？
响水溪本就是村里的公产，就咱们一家靠着它捕鱼挣银子，村里人能舒坦？
更何况都是一个姓的族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所以啊，不如趁着还没人知道，让家里人这几天抓紧挣点银子。
不然等村里人都涌去捕鱼，用不了几天河里就该没鱼了。”
苏玉娘心里跟明镜似的：用村里的河捕鱼挣钱，旁人岂能不眼红？
虽说她觉得凭本事挣钱不欠谁的，可村民们未必这么想。
她犯不着为这点小钱得罪整个族人，毕竟一家子还得在这儿扎根过日子。
古代这种宗族制度，她纵有不适应，也得学着接受。
她本就没打算靠这个长久挣钱。
再说，这凿冰捕鱼的法子，就算你不教，旁人多看几眼也能琢磨个大概。
又不是什么难如登天的事，无非是找准鱼窝罢了。
倒不如大大方方教，还能挽回些原主那臭名远扬的名声。
对孩子们日后在村里立足也有好处。
顾老头听她这么一分析，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不由得暗自点头——二禄媳妇心思竟如此细腻，考虑得这般周全！
他都忍不住怀疑，苏玉娘莫不是被仙人指点过。
毛病改了，咋脑子也和换了似的？
顾老头随即摇摇头，会散了不切实际的想法！
“老头子，儿媳妇这话在理！”
顾老太今天这心情，真是跟坐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刺激得不行。
“成，那就下午一块儿去，我老头子也去瞧瞧热闹。”
顾老头这会儿心情敞亮得很，语气里都带着股子兴头。
能让另外两个儿子也跟着挣上几个，他心里哪能不高兴？
“那我刚问的后山的事呢？”
“你要是真想去试试，我也不拦着。
忘了？
后山有片山地，本就是你们二房的。”
顾老头道:“还是当年二禄在世时买下的。”
苏玉娘一脸茫然——她还真不知道自家有这么个产业，听着倒像是个不小的地方。
顾老太瞧她这模样就明白了，撇撇嘴：“看你这神情就记不得了。
也是，那山地白给都没人要，要值钱指不定早就被你拿去赌没了。”
她一想起被苏玉娘赌输掉的地就来气。
幸好最后那三亩良田和房契被她死死攥着，至今没给出去。
“行了老婆子，都过去的事了，提它干嘛！”
顾老头皱眉打断。
顾老太满心不忿地哼了一声！
没再说话，却狠狠剜了苏玉娘一眼。
苏玉娘心里嘀咕：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刚才的和颜悦色呢？
你们两口子拌嘴，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这老太太，多少有点欺软怕硬的性子！
“你娘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别往心里去。
过去的事就翻篇了，日子得往前看。”
顾老头出声打圆场，语气带着几分宽慰。
“爹，我明白。”苏玉娘应道。
“好。”
顾老头点点头，看着她道。
“二禄媳妇，今天我也算看出来了，你是个有盘算、有主见的，二房有你撑着，我放心。”
这话里满是由衷的认可。
他顿了顿，又道：“等会儿让大川带你去瞧瞧那片山，看看有没有能用的树。”
“成，那待会儿我跟大川上山。
让二河陪着您去捕鱼，铁头等下回家，叫上大哥和三弟过来，一块儿去。”
苏玉娘当下就把事儿安排得妥妥帖帖，条理分明。
“铁头，你这也吃完了，就先回去一趟，把你爹和三叔叫来，咱们好早点动身！”
顾老头是个急性子，见铁头放下了碗筷，当即就吩咐道。
说起顾三寿，老头子随口念叨起来。
“早上本想叫老三过来搭把手，谁知一早就没见他人影，鬼知道跑哪儿去了。”
“老三那懒蛋，今儿个倒稀奇，居然起这么早。
铁头回去看看，他要是没在家也就罢了。
有事出去，好歹跟家里知会一声啊！
他媳妇还怀着孕呢，真是个不靠谱的东西！”
顾老头絮絮叨叨，满是抱怨。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女娃尖利的哭喊声。
带着十足的慌张：“阿爷！阿奶！我娘出事了——！”
那哭声又急又怕，一下子就撕破了屋里的平静，让人心里猛地一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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