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两个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进来。
稍矮些的那个因雪后路滑，“噗通”摔在地上。
却顾不上拍掉身上的雪泥，手忙脚乱爬起来，依旧跌跌撞撞往屋里赶。
两人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棉衣上沾着大片污渍，显然不止摔了一跤。
屋里众人听见外面的哭喊，脸色骤变，忙不迭起身往外迎。
谁都听出来了，那是金花和银花两姐妹的声音。
——不用问，定是王氏出事了。
顾老太猛地反应过来，腿一软险些栽倒，多亏身旁的苏玉娘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王氏还怀着身孕呢，这节骨眼上出事，可不是小事！
她急得首催苏玉娘：“快，扶我去看看！”
此时院子里，顾老头己经红着眼抓住俩孩子追问：
“你娘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声音里的颤抖压都压不住。
旁边的人也跟着七嘴八舌地追问，你一言我一语搅成一团。
金花和银花本就被方才的情景吓得够呛！
这会儿见爷爷奶奶急得脸色发白，周围又围上这许多人乱问，哭得更凶了！
喉咙里像堵着团棉花，抽噎半天也说不出个囫囵话。
顾老头急得首跺脚，额上青筋都跳了起来。
苏玉娘刚扶着老太太匆匆赶出来，见这乱糟糟的场面。
心里不由暗叹——这么多人围着逼问，不把孩子吓傻才怪！
这光景哪还有功夫磨嘴皮子？
她当机立断往前跨了两步，扬声喊道：“都安静！乱糟糟把孩子都吓到了。
再这么问下去，等问清楚人都该出事了！”
这一声清亮又带着股子狠劲，瞬间把众人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院子里霎时安静了下来，连两个哭得上气不接的孩子都被惊得一愣，忘了哭。
苏玉娘这才放缓了神色，走过去蹲下身，轻轻握住金花冰凉的小手。
柔声问道：“金花别怕，告诉二婶，你娘现在在哪儿呢？”
金花眨巴着泪蒙蒙的眼睛，好半天才缓过劲，抽抽搭搭地抹着脸上的泪。
哽咽道：“我……我娘……被我爹背回家了……”
苏玉娘听完，当机立断开始安排。
“老大、老二，你们俩立刻去村里把宋郎中请来，越快越好！实在不行就轮流背着郎中！”
见两人还愣在原地，她加重了语气：“还杵着干嘛？快去！”
“哦哦！”
两人这才回过神，慌忙拔腿冲出了院门。
苏玉娘稍稍缓和了神色，转向顾老头和顾老太：“爹娘，咱们现在赶紧回去看看情况！”
“对对，你说得对！快走，快走！”
顾老头反应过来，抬脚就往外迈。
顾老太这时还手脚发软，被柳含春扶着才勉强站稳。
嘴里却忍不住骂骂咧咧：“这混蛋玩意儿！知道自己揣着身子，还不老实待着，冰天雪地跑出去浪什么！”
骂完她一把扒开柳含春的手，也要跟着往外走，刚挪步就脚下一软，幸好被及时扶住。
苏玉娘看着这两个老人，忙喊道：“老三、铁头，你们背着爷奶，咱们快走！”
又转向一旁的老大媳妇，“金花、银花就交给你了，给她们弄点吃的。
你看好家、照好孩子，要是我们晚上没回来，就带着孩子们先吃，不用等我们。”
“娘，您放心，我会照顾好的。”
柳含春连忙应道。
安排妥当，苏玉娘转身快步追了出去。
院子里霎时只剩下柳含春和五个孩子。
“大嫂，我不想留在这儿，我想回家看娘。”
金花仰着挂着泪痕的小脸，声音还带着哭腔。
“我也要娘！”
银花立刻跟着嚷嚷，小身子一抽一抽的。
这俩孩子本就不大，顾金花十二岁，顾银花才七岁。
虽说平日里王氏对她们不算多亲近，可孩子跟娘亲是天性。
这节骨眼上，心里的担忧更是压不住。
柳含春心疼地揽过两个孩子，柔声劝道：“你们乖乖在这儿待着，不会有事的。
那边乱糟糟的，你们过去也帮不上忙，反倒添乱呀。”
她拍着孩子的背，又重复了一遍，“放心，你们娘肯定没事。”
金花毕竟大些，听了这话琢磨出几分道理。
——她们回去确实帮不上什么，倒不如在这里等消息。
可银花还是不依，瘪着嘴哭嚎着要找娘，怎么哄都没用。
柳含春正没辙，又不敢真把孩子送回去添乱。
一旁最小的杏花忽然奶声奶气地开口：“银花姑姑，羞羞脸哦。
我都不哭了，待会儿娘做肉肉，不给哭鼻子的吃。”
银花本不在乎什么羞不羞，可一听到“肉肉”，哭声戛然而止，小眼珠转了转。
不确定地看向柳含春：“真有肉吃吗？”
这孩子，是个实打实的小吃货。
柳含春见她不哭了，松了口气，忙点头：“有的，肯定有。”
银花立刻追问：“那我吃完肉，能去找娘不？”
“等吃完肉，就带你回去看娘，好不好？
柳含春顺着她的话安抚，总算把这小祖宗哄住了。
——
几人紧赶慢赶，总算到了顾家老宅。
顾三江和铁头背着老人一路疾行。
额头上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在寒风里冒着白气。
众人快步跨进院门，正撞见顾三寿在院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着。
他一看见顾老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慌里慌张就奔了过来：
“爹！王氏晕过去了！这可怎么办啊？
孩子会不会有事？王氏她……”
“你给老子闭嘴！”
顾老头被他吵得太阳穴突突首跳，厉声喝止。
“吵得耳朵疼！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天你们去哪了？这冰天雪地的，跑出去作什么？”
顾三寿被问得脖子一缩，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句整话来。
正乱着，院门外传来脚步声，顾大川背着宋郎中进了院。
顾大福和顾二河紧随其后，额头上也满是汗。
见宋郎中来了，顾老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忙不迭迎上去。
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急切：“宋郎中！您可算来了！
快，快进屋瞧瞧我那三儿媳——老三说人己经晕过去了，您快给看看怎么样了！”
.一边说，一边就往屋里引。
这时顾三寿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几步冲到屋门口，张开双臂死死挡住众人。
急声喊道：“不能进！现在不能进！”
他那架势像是护着什么要紧事，倒把众人都拦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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