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屠夫攥着缰绳，心里仍憋着股不甘心！
满牛车的鱼，总不能就这么拉回去。
他咬咬牙，赶着车往集市去！
心里还存着几分侥幸：说不定集市人多，能卖出去些。
可刚到集市口，他就傻在了原地。
——平日里零星几家卖鱼的摊位，今儿竟排了半条街。
一个个竹筐里装满了鲜鱼，吆喝声此起彼伏，“十一文一斤！新鲜刚捞的！”
“十二文两斤！多买多便宜！”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明白过来。
——顾家屯的人都学会了捕鱼，这种事哪里瞒得住？
毕竟只有埋在肚子里的事才叫秘密，一旦有人开了头，转眼就能传遍全村。
苏玉娘先前把鱼价压到八文一斤的事，其实早就料到了今天！
陈屠夫找了个角落摆开摊子，可站了足足一个时辰，连问价的人都没有。
——他收鱼时花了十二文一斤，别人却只卖十一文，谁会傻到买他的？
他突然想起家里还在收鱼，心里“咯噔”一下，哪还顾得上卖鱼？
慌忙把鱼往筐里一收，甩着鞭子就往家赶，牛车轱辘转得飞快，扬起一路尘土。
再这么收下去，别说赔钱了，家里连放鱼的地方都没有！
难不成还能把鱼扔回河里去？
紧赶慢赶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家门口。
远远就看见院门口围了不少人，手里都拎着鱼篓，不用问，都是来卖鱼的。
陈屠夫跳下车，连牛都没顾上拴，拔腿就往家跑。
扯着嗓子喊：“别卖了！鱼我家不收了！不收了！”
他冲过去一把按住正在称鱼的杆子，对着媳妇吴氏和爹娘喊：“停停停！快住手！别称了！”
吴氏正忙着记账，被他这么一搅和，顿时沉了脸。
叉着腰道：“你发什么疯？好好的收着鱼呢！”
她娘家在村里算有些势力，平日里对陈屠夫向来没什么好脸色，说话也带着股冲劲。
“我没疯！”陈屠夫急得额头冒青筋，声音都变了调。
“再收下去，咱家下个月就得喝西北风！”
吴氏见他脸色煞白，不像是装的，心里也慌了。
语气软了下来：“当家的，到底咋了？是不是出啥事了？”
院门口的几个卖鱼人也都围了过来，眼睛紧紧盯着陈屠夫。
这鱼能不能卖出去，关乎银钱，他们怎能不上心？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陈屠夫身上，等着他给个说法。
陈屠夫看着院门口围得越来越密的人，心里清楚。
——今天不给个说法，这群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扶着门框喘了几口粗气，强压下胸腔里翻腾的火气。
哑着嗓子说：“镇上收鱼的卖家突然不收了，我这儿也没法周转。
对不住，你们的鱼，我不能再收了。各位……请回吧。”
“突然就不收了？那我们这鱼咋办？”
人群里立刻炸了锅，一个扛着鱼篓的汉子往前挤了挤，嗓门透着急。
“这可是我们天不亮就下河里捞的，不卖你，我们还能卖谁去？你这不是坑人吗！”
“就是！当初是你拍着胸脯说要收鱼，现在说不要就不要，哪有这种道理？”
另一个大婶也跟着附和，手里的鱼篓晃了晃。
“今天你必须给我们个说法！”
“对！凭什么你说不收就不收？”
一声声质问砸过来，陈屠夫本就憋了满肚子憋屈，这会儿火一下子就窜了上来。
——明明自己也是受害者，怎么倒成了众矢之的？
他梗着脖子喊回去：“我乐意收就收，不乐意收就不收！难不成你们还想强买强卖？
走走走！都离开我家，你们爱卖谁卖谁，反正我这儿不要！”
“你怎么说话呢！”先前那汉子也动了气。
“要不是你当初横插一杠子，把鱼价抬上去，我们好好卖给苏玉娘多好？
现在倒好，你说不收就不收，我们找谁哭去！”
“我拦着你们卖苏玉娘了？”陈屠夫也红了眼，指着院外的牛车。
“当初是我给的价高，你们才愿意卖给我，这会儿倒怪起我来了？
占便宜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吭声！”
两人吵得面红耳赤，旁边看热闹的人也多了起来。
听到消息的人陆续赶了过来！
终于有人站出来，摆了摆手当和事佬。
“大家都冷静点，吵也没用。要不这样，各退一步。
我们的鱼按十文一斤卖给你，陈屠户，你就接着收，咋样？”
这话一出，众人都静了静，纷纷点头：“十文也行，总比烂手里强。”
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陈屠夫，满是期待。
“八文我都不要！”陈屠夫却梗着脖子摇头，声音里带着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无奈。
“你们去镇上看看就知道，现在集市上的鱼都卖到十一文两斤了！
我十文收了，卖给谁去？”
他转头冲院里喊：“爹娘！媳妇！赶紧收拾东西进屋！这鱼，我家肯定不会再收了！”
又指着院外的牛车，对众人说：“你们自己看，我那一车鱼还在那儿堆着，到现在一条都没卖出去！”
话音刚落，他也不管众人是什么反应，拽着牛绳就往院里拉。
等牛车进了院，“哐当”一声，厚重的木门就从里面关上了，把所有人的目光都挡在了门外。
院门口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满是无奈。
——他们也知道，买卖自愿，总不能真把陈屠夫的门砸开逼他收鱼。
一阵风吹过，只余下一片唉声叹气。
院门口的人僵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了半分主意。
总不能真让这辛苦捞来的鱼烂在手里。
就在这时，人群里不知谁低低说了一句：“我看……咱们还是去问问苏婆子家吧？
要是还能按十文钱卖给她，不也成吗！”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水里，瞬间激起了反应。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附和起来：“对啊！苏玉娘之前不也收鱼吗？”
“总比在这儿耗着强，去问问说不定有希望！”
“走！现在就去！”
一时间，先前的愁云散了大半，众人拎着鱼篓，脚步匆匆地往苏玉娘家的方向赶。
若是苏玉娘知道了这心思，保准会忍不住嗤笑一声。
想啥美事呢？
她苏玉娘看着像个愿意吃亏的冤大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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