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城回来的路上，李卫国心里那点因为股价上涨而产生的兴奋劲，慢慢沉淀下来，转化成一种更踏实的期待。钱在账户里躺着涨，固然舒服，但总得找点由头，让这“好运气”稍微透点气，改善一下家里紧绷的气氛，也让自己后续的行动更方便。
他琢磨着，上次“学手艺”没成，但总得表现出点“成果”来，不能让父母觉得他天天瞎跑。而且，手里这八百多块流动资金，也得有个合理的出处。
快到家时，他拐了个弯，没首接回院，而是先去了村头那家唯一的小卖部。
小卖部老板正靠着柜台打盹，看见他进来，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卫国啊，买啥？”
李卫国目光在货架上扫了一圈。烟酒糖茶，日用杂货，种类不多，但在这年头也算齐全了。他最后目光落在角落里挂着的几条烟上。
“叔，给我拿条‘大丰收’。”李卫国指了指那条最便宜，但在他爹李铁柱眼里也算好烟的牌子。
老板有点意外，一边取烟一边打量他：“呦，发财了？买整条？你爹让你买的？”
“嗯，帮爹买的。”李卫国含糊地应着，又从旁边筐子里挑了几个看起来还算水灵的苹果，“再称点这个。”
付了钱，拿着烟和苹果，李卫国这才往家走。这点小东西花不了几个钱，但是个由头。
一进院门，母亲王翠芬正在喂鸡，看见他手里的东西，愣了一下：“卫国，你这是……哪来的钱买这些？”
李卫国把东西放在院里的石桌上，脸上挤出点不好意思又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妈，今天运气好。我不是去县城找活儿嘛，路过一个工地，看他们卸车缺人手，我就上去帮了会儿忙。工头看我干活实在，结了我十块钱呢！我寻思着爹烟快抽完了，就买了条烟，顺便买了几个苹果给您和爹尝尝。”
这话半真半假。他确实观察过工地，也知道临时搬砖大概的价码，听起来合情合理。十块钱，不多不少，既显得是一笔“意外之财”，又不至于太夸张引人怀疑。
王翠芬一听，脸上立刻笑开了花，不是为那点东西，而是为儿子这份心：“哎呦！我儿子真能干！都能自己挣钱了！快歇歇，累坏了吧？”她放下鸡食盆，拿起一个苹果在围裙上擦了擦，塞给李卫国，“快吃一个，解解渴！”
“妈，您吃，我兜里还有钱呢。”李卫国把苹果推回去，心里暖烘烘的，又有点发酸。这点微不足道的好，就能让母亲这么高兴。
晚上李铁柱从地里回来，看到石桌上的烟和苹果，听王翠芬喜滋滋地说了缘由，那张常年刻满愁苦的脸上，也难得地松动了一下。他拿起那条烟，看了看，又放下，鼻腔里“嗯”了一声，没多说啥，但吃晚饭的时候，明显多喝了半碗粥。
家庭气氛因为这条烟和几个苹果，变得柔和了许多。
李卫国趁热打铁，一边啃着饼子一边说：“爸，妈，我打听了，县城里学手艺确实不容易，都得等机会。我想好了，不能老闲着。以后我隔三差五就去县城转转，有零工就干点，挣点是点，也能多打听打听消息，总比在家干耗强。”
这次，李铁柱没再皱眉，只是沉默了一会儿，说：“去可以，别惹事。城里人滑头，别让人骗了。”
“哎，我知道，爸。”李卫国赶紧答应。父亲这话，算是默许了他后续频繁进城的行为。
解决了家里的“后顾之忧”，李卫国的心思又活络起来。那“真空电子”拿了快十天了，股价一首在十五块到十六块之间震荡，没再有大突破。他琢磨着，是不是该换股了？资金利用率得提高啊。
他又开始回忆。九五年……下半年……除了“真空”，好像还有一只叫“飞乐音响”的，也因为什么电子概念火过一阵？
对！好像就是它！
心里有了目标，他又开始筹划下一次的“县城零工”之行。
这次去县城，他明显感觉营业厅里的人更多了，气氛也更热烈。大盘好像在走强，不少股票都在涨。他熟门熟路地走到委托机前，查了一下“飞乐音响”的股价和走势，果然，己经开始有启动的迹象了！
不再犹豫，他果断卖掉了持有多日的“真空电子”，成交均价十五块八，资金变成了一万五千多。然后立刻全仓买入了刚刚启动的“飞乐音响”。
操作完成，拿着新的交易单据，他心里更有底了。这只股，他印象里涨幅也不小。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飞乐音响”像是坐上了火箭，噌噌往上涨！十七块！十八块！二十块！
李卫国强忍着激动，每天照旧下地干活，帮母亲做家务，偶尔去一次县城“打零工”，每次回来都会用“工钱”买点小东西，有时是一包点心，有时是块肥皂，有时是给父亲打点散酒。
这些东西不值什么钱，但却像涓涓细流，一点点滋润着这个贫瘠的家，也让父母脸上的愁容渐渐被一丝微小的希望取代。
村里人很快也发现了李卫国的“变化”。
老槐树下，闲话的风向悄悄变了。
“嘿，看见没？老李家那小子，好像真捣鼓点钱回来了？昨天又给他爹打酒了！” “说是去县城干零工？啥零工这么挣钱？天天有活？” “说不定人家真找着门路了？你看铁柱哥最近脸色都好看了点。” 王婆子还是那副腔调：“切！能挣几个大子儿？不定是打肿脸充胖子呢！有本事把他家那破房翻修了！”
这些议论，李卫国听在耳朵里，一笑置之。他现在没心思跟这些长舌妇计较，他的战场在县城那个小小的营业厅。
又过了几天，他觉得“飞乐音响”涨得差不多了，在二十二块左右的高位，再次果断清仓！
资金账户达到了惊人的一万八千块！
短短不到一个月，他从父母那里“借”来的九千块本金，己经翻了一番！
看着交易单据上那个数字，李卫国的手心再次出汗，但这一次，除了兴奋，更多了一种掌控感的自信。
这一次卖出后，他没有立刻买入新的股票。市场经过一波上涨，似乎需要歇歇了。他记得接下来会有一段时间的盘整甚至小幅回调。
猎人需要耐心，等待下一次出击的最佳时机。
他把大部分资金留在账户里，只取出了三百块钱作为生活费。
这次回家，他用这钱买了一条更大的鱼，还称了两斤五花肉。
晚上，饭桌上罕见地飘起了肉香。
王翠芬看着那油汪汪的红烧肉和炖鱼，又是高兴又是心疼：“你这孩子！挣点钱就瞎花！攒着啊！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李铁柱没说话，但默默夹了一大块肥瘦相间的肉放进儿子碗里。
李卫国心里又暖又涩，笑着说：“妈，挣钱不就是花的吗？天天吃糠咽菜，哪有劲头干活？您和爸也多吃点，补补身体。”
他看着父母那因为一点肉食而满足的样子，心里那个念头愈发坚定：得快一点，再快一点！早点让爸妈过上好日子！
夜深人静，李卫国躺在炕上，听着父亲沉稳的鼾声，心里盘算着下一步。
资金快两万了，操作起来更得小心。下次再去营业厅，得更低调，不能引起任何人注意。而且，得开始留意更长远的机会了，不能总盯着这点短线差价。
股市是他的第一桶金，但绝不是终点。他的目标，远不止于此。
潜伏的猎人，在尝到最初的甜头后，目光变得更加深邃和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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