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刺眼，像凝固的冰霜，将墙壁、地板和每个人焦虑不安的脸都映照出一种不真实的、冰冷的质感。
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得令人作呕，混合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顽固地钻入鼻腔，缠绕在舌根，带来一阵阵生理性的反胃。
我背靠着冰冷僵硬的塑料排椅，指甲无意识地深深抠进掌心，试图用尖锐的刺痛来对抗心脏深处那阵阵窒息般的、冰冷的绞痛。目光死死地钉在远处那扇紧闭的、亮着“手术中”红灯的手术室大门上，仿佛只要眨一下眼，那扇门就会吞噬掉里面最后一丝微弱的生机。
病危通知。
失血过多。弹片嵌入伤。距离心脏大血管几毫米。
张队沉重的话语像冰冷的铁锥，一遍遍凿击着我早己不堪重负的神经。
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而煎熬。走廊里人来人往，医护人员步履匆匆，低声交谈，各种仪器的滴答声、推车的轮子滚动声、压抑的啜泣声……所有声音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浑浊的玻璃，模糊不清，无法真正传入我的意识。
我的整个世界，都缩小成了那扇门，和门后那个正在生死线上挣扎的、用身体为我挡下所有伤害的男人。
为什么……
这个问题不再带有猜疑和愤怒，只剩下一种铺天盖地的、令人绝望的恐惧和……一种几乎要将灵魂撕裂的……钝痛。
如果他真的……
这个念头刚刚冒头，就像最恶毒的冰刺，狠狠扎入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让我猛地痉挛了一下，几乎无法呼吸。
不会的。他不会的。他那么强悍，那么冷静，那么……不可战胜。他怎么可能……
可是，那苍白的脸，那无力垂落的手，那不断滴落的、刺目的鲜血……像梦魇般反复闪现。
我猛地闭上眼，将脸深深埋进颤抖的膝盖里，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
不知过了多久。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缓缓靠近。
我猛地抬起头！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和手术帽的医生停在我面前，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他的眼神平静无波，透过镜片看着我。
“林法医？”他的声音平稳，带着医生特有的、令人心安（或者说令人更加不安）的冷静，“顾顾问的手术暂时告一段落。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但还未脱离危险期，需要转入ICU密切观察。”
我的心猛地一松，随即又瞬间揪紧！暂时稳定……未脱离危险……
“他……他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什么时候能醒？”我急切地追问，声音嘶哑得厉害。
“手术很复杂，清除了大部分弹片，但失血过多，脏器有一定损伤，后续感染风险很高。需要看他的意志力和恢复情况。”医生言简意赅，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另外，手术中需要大量输血，他的血型比较特殊，Rh阴性AB型，血库储备紧张，我们动用了所有紧急渠道，但也采集了部分他术中的……流失血液，进行成分分离和回输，这是必要流程……”
流失血液……采集……
这两个词像两根冰冷的针，猝然刺入我的耳膜！
我的身体猛地僵住！血液仿佛瞬间逆流冻结！
采集血液？！术中流失血液的采集？！
李曼！那个合作者！他们的目标！难道不仅仅是之前的“现场采样”！他们真正的、最终的目的……是医院！是手术室！是这场必然会发生的大出血！是这无法避免的、大量的、新鲜的、“守护”状态下的……血液样本？！！！
巨大的、冰寒彻骨的恐惧像一只无形的巨手，瞬间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浑身冰冷，无法动弹！瞳孔放大到极致，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医生！
他的眼神……太平静了！平静得……近乎诡异！
流程……必要流程……完美无缺的理由！
“你们……采集的血液……在哪里？！”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尖利得几乎变形，“谁负责保管？！有没有严格监管？！”
医生似乎被我的激烈反应惊了一下，微微蹙眉，语气依旧平稳：“林法医，请冷静。所有医疗操作都符合规范，采集的血液样本由专人负责处理，用于分离和检测，确保回输安全。ICU有严格的安保措施，您不必担心。”
不必担心？！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如果他们的目标真的是血液！是DNA！那么医院内部……手术团队里……一定有他们的人！或者……有被他们渗透利用的环节！
这是一个从枪战开始就精心策划好的、环环相扣的陷阱！最终的目的地，就是这里！就是这场手术！就是这些必然会产生的新鲜血浆！
“带我去看！”我猛地站起身，因为失血和情绪激动而一阵眩晕，却死死抓住医生的白大褂袖子，眼神近乎疯狂，“我要亲眼看到那些血液样本！现在！立刻！”
医生的手臂微微僵硬了一下。他看着我，镜片后的眼神似乎闪烁了一下，极其细微，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林法医，您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请相信我们的专业。”他试图挣脱我的手，语气带上一丝不容置疑的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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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队！！！”我猛地转头，朝着走廊另一端焦急等待的张队嘶声喊道！“拦住他！血液样本可能有问题！”
我的喊声像一颗炸雷，瞬间打破了走廊里压抑的平静！所有人都惊愕地看了过来！
张队脸色一变，立刻带着几个警察冲了过来！
那名医生的身体瞬间绷紧！他猛地甩开我的手，转身就要快步离开！
“站住！”张队厉声喝道，警察瞬间拦住了他的去路！
医生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他抬手，慢慢摘下了口罩和手术帽。
露出了一张……完全陌生的、带着一丝惊慌和……委屈？的中年男人的脸。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我只是来通知家属手术情况！”他声音提高了八度，带着被冒犯的愤怒，“医院有医院的规矩！你们无权这样……”
张队没有理会他的抗议，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他，对着耳麦快速下令：“立刻核查这位医生的身份！通知院方负责人！封锁手术室和血液处理区域！快！”
现场瞬间陷入一片混乱！警察控制了那名医生，虽然他表示配合，但眼神深处的惊慌却无法完全掩饰。更多医护人员和医院保安被惊动，纷纷赶来。
我浑身冰冷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混乱，心脏却沉得厉害。
不对……还是不对……
如果他是合作者，未免太容易被发现了……他的反应更像是被无故冒犯的普通医生……难道……我猜错了？反应过度了？
可是……那种强烈的、令人窒息的危机感……却丝毫没有减退！
血液……他们的目标一定是血液！到底……在哪里？！
“林法医！”一个技术队的警察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平板，脸色凝重地递给张队，“张队！查到了！手术室和ICU的血液制品转运和临时储存流程记录！您看这个时间点！”
张队迅速接过平板，目光扫过屏幕。
我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死死盯着他的表情。
张队的眉头死死皱紧，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猛地抬头，看向我，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后怕！
“半个小时前！手术中采集的、还没来得及完全处理的富血小板血浆和部分全血样本……被一个持有临时通行权限的‘设备维修工程师’……以‘低温储存设备故障，需要紧急转移检修’为由……提走了！”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提走了？！就在半个小时前？！在我们所有人焦灼地等待手术结果的时候？！在那个合作者的眼皮底下？！
“追！！！”张队对着对讲机发出怒吼！“封锁所有出口！调取监控！找出那个人！立刻！！”
整个医院瞬间被刺耳的警报声和更加混乱的奔跑声、呼喊声笼罩！
我地靠回墙壁，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只剩下冰冷的、灭顶般的绝望。
晚了……还是晚了……
他们成功了。他们用最精密的算计，最残忍的方式，最终……拿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顾衍用命换来的……血。
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一种极致的、无力的愤怒和……恐惧。
他们拿这些血……到底要做什么？！
就在这时——
嗡嗡嗡……
我口袋里，那部早己被技术队检查过、确认没有任何异常的手机……竟然……又一次震动了起来！！！
不是来电！不是信息！是一种……极其古怪的、间歇性的、仿佛带着某种特定频率的……震动！
我的身体猛地一僵！血液瞬间冻结！
我颤抖着， 缓慢地地掏出手机。
屏幕是漆黑的。没有任何显示。只有那诡异的、持续的震动，像某种活物的心跳，透过冰冷的机身，传递到我的掌心。
一下。又一下。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节奏感。
仿佛……在呼唤着什么……感应着什么……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一个更加恐怖、更加荒谬的念头劈入脑海！
难道……那个合作者……他根本没有离开医院？！他就在附近？！他手里拿着……那些血液样本？！这个诡异的震动……是……是某种近距离的感应信号？！他在……找我？！
他要干什么？！当面炫耀他的战利品？！完成最后的“仪式”？！
巨大的恐惧让我几乎要尖叫出来！我猛地想要扔掉手机！
但下一秒——
手机屏幕，突然自己亮了起来！
没有解锁界面！没有应用程序！只有一片纯粹的、深不见底的……黑色背景！
然后，一行白色的、冰冷的文字，如同幽灵般，缓缓浮现：
【嗅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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