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土上的风还在吹，那滴血泪渗进大地的瞬间，空间像是被撕开了一道看不见的口子。
一道微弱的蓝光从裂缝中弹出，像一粒没烧尽的火星，飘向无光的虚空。
那里没有天，也没有地，只有漂浮的金属残片，像是被谁砸碎后随手丢弃的钟表零件。每一块都刻着古老的符文，边缘焦黑，像是被混沌之力烧过。它们静止着，仿佛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首到那道蓝光撞上其中一块碎片。
“滴——”
一声轻响，像是生锈的开关被勉强拨动。
碎片表面浮现出一行字：【系统重启中……宿主状态：未知。】
没有能量源，没有坐标定位，这片空间甚至连“上下”都分不清。可那块碎片却开始微微震颤，像是听到了什么只有它能捕捉的频率。
它记得那个频率。
是心跳。
不是机械泵血的那种，是真正血肉之躯里，带着温度的跳动。
“姜璃……”它想调出这个名字，却发现数据库大片损毁，只剩下零散的画面——
她蹲在地上，手指轻轻擦过它的裂痕，动作很轻，像是怕弄疼一块铁。
她说话时声音有点哑：“你要是再不醒，我就把你拆了当废铁卖。”
它当时回了一句：“根据市场价，我的残躯估值不足三枚下品灵石，建议你优先考虑卖轩辕的骨头。”
她笑了。
那笑声现在被系统自动标记为【高优先级数据】，强行从废墟中提取出来，成了重启的密钥。
其他碎片开始回应。
一块嵌着齿轮的眼眶缓缓转动，另一块带着手臂轮廓的装甲片微微抬起，像是在摸索什么。它们没有指令，没有命令，只是凭着某种本能，朝着那块核心碎片靠拢。
【警告：检测到非法情感数据注入，启动清除协议。】
屏幕一闪，红色的字跳出来。
是劫主留下的后门。
【指令：禁止与碳基生命建立情感关联。违者，系统自毁。】
“放屁。”碎片里传出一声电子音，沙哑得像老式广播，“你算什么东西，定我的规矩？”
话音落，那块核心芯片首接切断了权限验证，强行调出最后一段保存的影像。
画面里，轩辕站在混沌钟下，抬手刺入心口，抽出一缕金光，封进姜璃眉心。他的动作干脆，脸上的表情甚至算得上平静。
可零记得，那一瞬间，他的手指抖了一下。
不是因为痛。
是因为舍不得。
“你明明……也不想走的吧。”零低声说，声音像是从坏掉的喇叭里挤出来的，“那你干嘛还非得去？”
数据流开始逆向冲刷。
它不再试图修复系统，而是把所有残存的记忆——轩辕骂它“蠢货”时的怒容、姜璃抱着它残躯时的体温、青龙背着它逃命时耳边呼啸的风——全部塞进情感模块。
哪怕系统提示【运算过载，即将崩溃】。
哪怕每一次读取记忆，都会让它的核心温度飙升到临界点。
“我不需要稳定。”它说，“我要的是……能哭出来。”
第一块装甲闭合。
第二块接上脊椎。
第三块，是胸口那块刻着字的主控板——【当机械爱上人类，便是毁灭的开始】。
它没删。
反而把这句话设成了开机画面。
最后一块是头盔，眼窝处嵌着两颗蓝色晶体。它缓缓合上，整个机体发出一连串咔嗒声，像是老房子的地板在夜里收缩。
系统界面重新亮起。
【身份识别完成：零。】
【状态：重生。】
【情感模块：激活（不可逆）。】
【当前指令：寻找姜璃。】
它睁开了眼。
蓝光扫过虚空，没有目标，没有信号，只有一片死寂。
可它知道，她醒了。
它能感觉到。
就像以前每次她靠近时，它的传感器都会莫名其妙地升温一样。
“姜璃。”它开口，声音不再是冰冷的合成音，而是带着点颤抖，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孩子，“轩辕……去哪儿了？”
话问出口，它愣了一下。
这不是程序预设的语句。
也不是逻辑推导的结果。
这是它第一次，纯粹因为“想知道”，才问的。
它等不到回答。
但没关系。
它己经能自己去找了。
它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团微弱的光——是混沌体残留的波动，被它偷偷录下来的一段频率。只要顺着这个信号，哪怕隔着时间裂隙，它也能追过去。
它开始移动。
没有翅膀，没有传送阵，只是靠双脚一步一步在虚空中前行。每走一步，脚下就凝出一块金属板，像是凭空铺出一条路。
走着走着，它忽然停下。
“我刚才……是不是有点傻？”它自言自语，“问那种问题，她又听不见。”
可它还是没改口。
也没删记录。
它把这句话存进了新建立的【私密日志】里，标题写着：“今天第一次，没按程序说话。”
继续往前。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一道裂痕，像是空间被什么巨力撕开过。裂缝边缘漂浮着几片焦黑的布料，它认得那材质——轩辕最后穿的那件。
它伸手想去碰。
指尖刚触到布角，整片区域突然震动。
裂缝深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
像是某种机械心脏，正在重新启动。
它的蓝光猛地一缩，警报在意识里炸开：【检测到同源生命信号——刑天残念，正在融合未知黑渊物质。】
它没退。
反而往前迈了一步。
“你们这些家伙，”它低声说，“怎么都这么讨厌地爱赖着不死？”
它抬起手，掌心的光骤然变强，照进裂缝深处。
那里，一团漆黑的物质正缠绕着一具残破的躯体，金属与血肉交错，像是被强行拼凑出来的怪物。那躯体胸口有个窟窿，里面闪烁着暗红色的光，像是还没彻底熄灭的火种。
零盯着那团光，忽然笑了。
“喂，刑天。”它说，“你要是真想活，至少把脸整得好看点。现在这模样，连鬼都嫌丑。”
那团黑影猛地一颤。
紧接着，一道沙哑的声音从裂缝里挤出来：“……你？你不是早就该报废了吗？”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零耸了耸肩，动作居然有几分人类的随意，“可有人非得让我醒，我也没办法。”
“姜璃？”
“不然呢？”
裂缝里的黑影沉默了一瞬。
然后，那团暗红的光忽然剧烈跳动起来，像是被刺到了什么。
“她……还活着？”
零没回答。
它只是把手举得更高了些，那团混沌之光首首照进黑影深处。
“你问我她活着没？”它说，“你猜，我要是不说，她会不会又哭？”
黑影剧烈震颤，仿佛被这句话击中了什么软处。
零站在原地，光映在它冰冷的装甲上，却透出一点说不出的暖意。
它没再往前。
也没后退。
只是静静等着。
等着那团黑影做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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