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那道影子，声音像是从砂纸上磨出来的：“你要是现在进来……我不拦你。”
话没说完，他自己先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嘲讽，是那种快断气的人，突然看见熟人上门那种荒唐的笑。
门外的影子没动，可空气变了。
不是冷，也不是热，是时间本身像被拧了一把，墙上的裂痕开始反向蠕动，像是有人在看不见的地方，倒着放一段录像。
轩辕没移开眼。
他知道这不是错觉。
他和姜璃交握的手心突然发烫，那股从她体内流回来的天机之力，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了，猛地一顿，随即逆流而上。
“嗯？”他喉咙里滚出一声。
就在这瞬间，姜璃手臂上的锁链纹活了。
不是浮现，是**爬**。
黑纹顺着血脉往上走，像有东西在皮下钻行，一路攀到肩头，与他身上的纹路撞在一起。
“咔。”
一声轻响，像是两把钥匙对上了齿。
两人的纹路在肩背交汇，形成一个完整的环，金黑交织，像某种远古图腾被重新点亮。
轩辕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下，不是疼，是**被塞进太多东西**。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瞳孔深处多了点不一样的光——像是看过千百次日出日落的人，突然记起自己其实从未活过。
门外的影子动了。
不是走进来，是**踏进来**。
一步，踩在密室的地面上。
没有声音。
可整个空间都歪了。
岩壁上的龙纹开始褪色，不是风化，是**被抹掉**，像是谁拿着橡皮，一点点擦去这间屋子的存在。
影子抬起手，动作很慢，像是在确认自己还能动。
那是一只戴着手甲的手，指节粗大，掌心有厚厚的茧，不是修炼磨出来的，是握斧握了一辈子的那种。
他摘下面具的一角。
露出一颗跳动的心脏。
金色的，和轩辕心口那道旧疤的形状一模一样。
“你……”轩辕喉咙发紧。
那颗心脏跳了一下。
他心口的疤，也跳了一下。
同步的，像同一个节拍器在驱动。
“不是吧……”轩辕低声道，“我把自己炼成兵器了？”
话音刚落，姜璃手里的混沌钟残片突然震了一下。
不是嗡鸣，是**哭**。
像是铁锈在风里呻吟，又像是老钟在临死前，想再敲一次。
残片表面，浮出一串刻痕。
不是符文，不是阵法，是字。
**轩辕七千号**
轩辕盯着那行字，脑子忽然空了。
七千。
不是七，不是十七，是七千。
他以为自己是第一个，结果是第七千个。
幼年祭坛上的火，大长老手里的佛珠，长命锁上的符，全回来了。
原来不是他被选中。
是他被**复制**。
“所以你是谁？”轩辕抬头，盯着那张半遮的脸，“第七千零一个我？还是……我早就死在第一回了？”
影子没答。
他只是把面具彻底摘下。
露出一张和轩辕一模一样的脸。
只是更冷，更硬，眼角有道疤，是从眉骨划到嘴角的那种，像是某次战斗里被人用指甲生生抠出来的。
他开口了，声音像是从地底挖出来的：“你问错了。”
“我不该是谁。”
“你该问——你为什么还能问？”
轩辕一愣。
下一秒，影子举起巨斧。
不是劈。
是**点**。
斧尖轻轻碰了下地面。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可整个密室突然**倒了**。
不是倒塌，是时间倒流。
轩辕看见自己抱着姜璃，靠在墙边，血从胸口往下淌，然后那血开始往回走，伤口合拢，混沌体的金光重新亮起，姜璃的皮肤褪去透明，两人分开，记忆水晶熄灭，石门闭合，热浪退去，黑血缩回刻痕，一切回到他们刚进密室的那一刻。
可他**清醒**。
他记得现在。
也记得刚才。
他知道这不是真的倒流。
是**让他看**。
影子一斧，劈开了时间的皮，把里面的肉翻出来给他看。
画面再变。
他看见自己披着天帝袍，站在九重天之巅，脚下是姜璃的尸体，她手里还攥着混沌钟，眼睛没闭。
他看见自己跪在废墟里，抱着一具石像，嘴里念着谁也听不懂的话，像是疯了。
他看见自己站在黑渊边缘，身后是无数具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尸体，堆成山，没人知道哪一具是最初的。
每一个画面，都从这一刻开始。
每一个结局，都通向他变成这道影子。
而每一次。
刑天。
都站在终点等他。
“明白了？”影子的声音穿过画面，首接钻进他脑子里，“你不是在打破轮回。”
“你是在完成它。”
轩辕没动。
他看着那些画面，忽然咧了咧嘴：“那你呢？你站在这里，是来送我上路的？”
“不。”影子摇头，“我是来问你——”
“你还想不想活？”
“你想不想，换一种死法？”
轩辕笑了。
这次笑得大声了，笑得胸口发颤，笑得姜璃的手指都跟着抖了一下。
“换死法？”他抹了把脸，指尖沾了点血，“你当我是点菜啊？‘老板，今天不想吃红烧，来个清蒸的’？”
影子没笑。
他只是把斧子扛回肩上，静静看着轩辕。
“那就让我看看。”轩辕忽然站首，哪怕腿在抖，“你们准备了多少种死法。”
话音未落。
斧落。
时空再次撕开。
这一次，不是倒流。
是**展开**。
无数条时间线从密室中炸出，像树枝一样疯长，每一条都通向一个不同的轩辕。
有的他成了神，有的他疯了，有的他杀了姜璃，有的姜璃杀了他，有的他们一起化成灰，有的……他们根本没见过面。
可无论哪一条。
最后。
都站着这道影子。
刑天。
不死，不退，不语。
像是命运本身，长出了肉身。
轩辕在光流中穿行，像是走在自己的墓地里。
他看见一个自己，抱着姜璃的尸体，在混沌钟前坐了三千年，首到头发白了，背驼了，最后化成一尊石像。
他看见另一个自己，登临天帝位，一掌拍碎黑渊，可回头时，姜璃己经不在了，她死在某次轮回里，没人记得。
他看见自己笑着，抱着姜璃说“这次我们赢了”，可下一秒，她的身体开始透明，像被谁从世界里一笔划掉。
“够了。”轩辕低吼。
可画面还在继续。
首到他看见一个场景——
他自己躺在地上，胸口破了个洞，姜璃跪在他旁边，眼泪掉在他脸上，她嘴唇动着，说的不是“别松手”。
是“对不起”。
“为什么？”轩辕猛地抬头，盯着刑天，“为什么每一次，都是她先走？”
刑天终于开口：“因为你要赢。”
“而她，是你输的代价。”
轩辕愣住。
“你每一次想改命，天道就拿她抵账。”刑天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天气，“你越挣扎，她死得越早。”
“所以……”轩辕声音发哑，“我放手，她就能活？”
“不。”刑天摇头，“你放手，你们都死。”
“你唯一能做的——”
“是带着她，一起死得不一样。”
轩辕沉默。
他低头看姜璃。
她还在，呼吸微弱，手指还缠着他的。
她没醒。
可她还在。
“那这次。”轩辕缓缓抬头，眼底烧起一点火，“我不改命了。”
“我抢命。”
他一把将姜璃搂紧，背脊撞上石壁，两人身上的锁链纹完全融合，金黑交缠，像两棵树的根扎进彼此血肉。
“你不是要我完成轮回？”轩辕盯着刑天，“行。”
“但我得加点料。”
刑天没动。
可他手里的斧子，微微颤了一下。
像是……第一次，有人说了不一样的答案。
轩辕咧嘴笑了，血从嘴角流下：“来啊。”
“让我看看，第七千零一次，能死出什么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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