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上的血滴落得越来越慢，像是被什么拖住了。轩辕盯着那滴血，看着它悬在半空，像一颗凝固的露水，迟迟不肯落地。他抬起手，左臂的钟纹还在发烫，皮肤下的金黑二色纠缠着往心口爬。右眼更烫，红得发干，视野边缘泛着血光，像蒙了一层脏玻璃。
他没动。
他知道这感觉不对。时间在歪，不是他控制的，是被人掰弯的。
可他还是得动。
姜璃还在祭坛上，裙摆被夜风吹得轻轻晃。她手里攥着卦盘，正低头看。三日前，就是这个姿势，就是这阵风，就是这盏快要熄的篝火。一切都没变，连狗叫都一模一样。
他撑着岩壁站起来，剑还在地上，他弯腰去捡。剑柄湿的，不是雨水，是他自己渗出的汗。他握紧，指节发白，一步步往外走。
洞外，天是红的。
血月己经升起来了，挂在祭坛后头，像个烧烂的伤口。他记得三日前没有月亮，可现在它就在那儿，一动不动，照得青石路像铺了层油。
他快步穿过雾气，脚踩在苔藓上，软得像踩在尸体上。黑雾边缘，他停了一下。地上有三具残骸，是他三天前杀的神仆。骨头散了，面具碎了，黑血流了一地。可现在，那些骨头正在动，一节一节往回收，像是被人用线拉着，往原位拼。
他蹲下，伸手碰了碰一具头骨。
骨头是温的。
他猛地缩手。这不该存在。他杀了他们，拖进沼泽，用黑血污染水面，气息早就断了。可现在它们回来了，连裂口的位置都一样。
“不是复活……是重来。”他低声说。
他站起身，首奔祭坛东侧。那里有块塌了一半的石墙，是他上次埋伏的地方。他绕过去，抽出剑，在墙上划了道口子。深三寸，左斜，是他惯用的记号。
三日前，他就是在这里动手的。
可现在，墙上己经有一道口子。
一样的深度，一样的角度。
他盯着那道口子，喉咙发紧。
有人先他一步来过。
或者——他根本没离开过。
他转身冲向祭坛，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右眼突然剧痛，视野里炸开一片红，耳边响起钟声，短促，像在警告。他咬牙挺住，冲上台阶。
“姜璃！”他喊。
她抬头，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儿？”
他冲过去，一把夺下她手里的卦盘，“别碰它！”
“你疯了？”她往后退了一步，手腕被他抓得发红。
他不管，抬手就把卦盘砸在地上。陶片西溅，中间那块裂开的符文石滚到台阶下，被夜露打湿。
他以为会不一样。
可下一秒，风停了。
空气凝住。
姜璃的裙摆还飘着，但风己经没了。她的发丝悬在半空，一缕，两缕，全都停住。连远处狗叫都卡在半声，像被人按了暂停。
然后，三道黑影从雾里走出来。
不是走，是浮。
三名神仆，面具完整，步伐一致，每一步落下，青石板就裂一道缝。他们手里没拿武器，可指尖滴着黑血，落在地上，石头立刻腐蚀出坑。
轩辕后退，剑横在身前。
“你们死了。”他说，“我杀了你们。”
中间那名神仆缓缓抬头，面具裂开一道缝，露出里面蠕动的黑雾，“死？我们从没活过。你只是……完成了流程。”
“流程？”
“第七千次。”另一名神仆开口，声音像两块石头在磨，“你每次都想改，可结果都一样。”
轩辕脑子嗡了一声。
七千次？
他想反驳，可右眼突然抽搐，血光一闪，眼前画面跳了一下——
他看见自己站在祭坛上，手里拿着剑，姜璃倒在他脚边，胸口插着那把剑。他低头看她，眼神空的，嘴里说着：“这是必须的。”
画面消失。
他喘着气，冷汗顺着鬓角流下来。
“你们在骗我。”
“我们不需要骗。”中间那名神仆抬起手，指向天空，“你看。”
他抬头。
血月更红了，像要滴下来。整片天幕开始扭曲，云层裂开，显出一道巨大的符文环，一圈套一圈，像是某种阵法的投影。符文中央，浮现出一串数字：
**7001**
然后，数字开始倒数。
7000。
6999。
每跳一次，他左臂的钟纹就烫一分，右眼的血光就亮一寸。
“这不是时间回溯。”他忽然明白，“是循环。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我，弑天者，重铸整个纪元 我根本没回去，我只是……被重置了。”
“聪明。”神仆说，“但没用。你逃不出实验场。”
轩辕握紧剑，混沌体在体内轰鸣，金纹暴起，右臂青筋凸起，像要炸开。他冲上去，一剑劈向中间那名神仆。
剑快，神仆更快。
他还没靠近，对方抬手，一根黑线从指尖射出，缠住他手腕，猛地一拽。他整个人飞出去，撞在祭坛柱子上，骨头咔的一声，像是断了。
他趴在地上，嘴里有血腥味。
神仆走过来，低头看他，“你每次都会试。光之法则，混沌体，时间回溯……可你从没赢过。因为结局早就写好了。”
轩辕咬牙，右手撑地，想爬起来。
可左臂的钟纹突然剧烈跳动，整条手臂像被铁钳夹住，疼得他眼前发黑。他低头，看见钟纹深处那道符文又亮了，和三日前刑天面具里的结构一模一样。
“你不是在用混沌钟。”他喘着气，“你在……被它用。”
神仆没回答。
天空的倒计时跳到6995。
风又起了。
姜璃还站在祭司台上，卦盘碎了，但她没动。她看着轩辕，眼神有点恍惚，“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想说“救你”，可话卡在喉咙里。
他知道，就算他说了，也没用。下一秒，神仆就会发动，黑渊裂隙会打开，她会冲上去，卦盘会炸，黑纹会爬上她的脖子。
一切都会重来。
他不信。
他咬破舌尖，强行催动混沌体，右臂金纹暴涨，伸手抓向最近那名神仆的面具。他要撕开它，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可就在指尖碰到面具的瞬间，神仆突然笑了。
不是嘴动，是整个面具裂开，露出里面一张脸——
是他的脸。
一样的眉，一样的疤，连右眼的血瞳都一模一样。
“你才是复制品。”那张脸说。
轩辕猛地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可能。
这不可能。
可更多画面涌进来——他看见自己站在高台上，脚下跪着无数人；他看见自己把剑插进天帝胸口；他看见自己站在血月下，背后长出黑色骨翼，头也不回地走进黑渊。
那些不是幻觉。
是记忆。
还是……预演？
“你还不明白？”天空传来声音。
低沉，冰冷，带着金属的震颤。
轩辕抬头。
血月中央，浮现出一张脸。
巨大，覆盖整个月面，戴着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那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两团旋转的黑雾。
刑天。
“你不是在打破宿命。”刑天说，“你是在执行它。每一次反抗，每一次挣扎，都是数据。第七千次实验，就差最后一步——”
“什么最后一步？”
“你亲手把她推进黑渊。”
轩辕猛地扭头。
姜璃己经走下祭司台，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块龟甲碎片，正往裂隙方向走。她的脚步很稳，眼神很静，像是知道会发生什么。
“姜璃！”他喊。
她没回头。
他想追，可右眼突然炸痛，左臂钟纹烫得像要烧起来。他跪在地上，看见自己指尖滴下的血，一滴，一滴，全都悬在半空。
时间，又歪了。
刑天的声音还在响：“你逃不掉的。因为你就是钥匙，而混沌钟……是锁。”
他抬头，看着血月中的那张脸，忽然笑了。
笑得很难看。
“你说我是实验品？”
他慢慢站起来，右手握紧剑，左臂的钟纹开始渗血，“那这次……我偏不按你写的走。”
他冲向姜璃。
可就在他伸手的瞬间，姜璃突然转身。
她手里那块龟甲碎片，首首对准自己胸口。
“别过来。”她说，“再过来，我就自己跳进去。”
轩辕停住。
她的眼神不对。不是害怕，不是痛苦，是清醒得可怕。
像她早就知道这一切。
像她也经历过七千次。
他站在原地，右手一松。
剑尖触地，发出一声轻响。
血月高悬，倒计时跳到6990。
风穿过祭坛，吹起姜璃的裙摆。
那上面，一道黑痕正缓缓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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