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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瞎子写的字最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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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墨迹,像是从木头最深处被硬生生挤出的陈年血垢,顺着“无”字的第一撇,缓慢而执拗地向下蔓延。

李诡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没有上前,只是站在晨光与阴影的交界处,静静地看着那块牌匾。

这驿站,这块匾,是他亲手所立,是他以为的避风港,如今却成了第一个向他发出警告的信使。

他转身回屋,反手关上门,将那诡异的晨光与牌匾隔绝在外。

屋内的暗影似乎比往常更加浓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朽木与旧墨混合的气味。

李诡走到桌前,从怀中取出了那枚在火场中得到的焦黑鼓槌。

鼓槌在油灯昏黄的光线下,显出一种死寂的质感。

李诡用指腹细细,果然在槌头的位置摸到了极细密的刻痕。

那纹路很浅,像是被大火燎过一遍后,又有人用极大的耐心,以针尖重新一笔一画地补了上去。

他看不懂那是什么图案,只觉得繁复得令人头晕目眩。

他想起了墨娘子临终前交予他的“醒梦香”。

那是苏醒用特殊法门调配的香料,据说能让沉睡于器物中的执念短暂苏醒。

李诡点燃一小撮香粉,青烟袅袅升起,带着一股清冽又奇异的甜香。

他将鼓槌架在香炉之上,任由那烟雾一遍遍地熏燎。

起初,毫无反应。

但当一炷香即将燃尽时,那原本死寂的鼓槌,竟在他手中微微震颤了一下。

李_诡屏住呼吸,只见槌头那些被熏得更加黝黑的纹路之间,有三点更深的墨迹,如同水滴入宣纸般缓缓洇开,最终连成了一行细小的字:听墙根。

这三个字像三根冰冷的钢针,瞬间刺入李诡的脑海。

听谁的墙根?

更鼓楼的墙根。

当夜,子时刚过,李诡如一道鬼魅般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潜伏到了更鼓楼外。

他没有靠近那扇紧锁的地窖铁门,而是绕到楼后一处偏僻的墙角,将耳朵紧紧贴在了冰冷的青砖上。

墙体很厚,但他依然听到了。

那不是他预想中的任何声音,不是人的低语,也不是鬼的哭嚎。

那是一种……沙沙声。

无数的沙沙声汇聚在一起,密集得让人头皮发麻,像是成千上万只春蚕在啃食桑叶,又像是一场永不停歇的细雨落在干枯的纸上。

更让他不寒而栗的是,这声音并非杂乱无章,而是有着一种固定的节奏,与他记忆中更鼓楼的鼓点惊人地一致,咚……咚咚……咚……仿佛有一支无形的军队,正在地底深处,用笔尖代替战鼓,进行着一场无人知晓的诵经。

第二天一早,刘捕头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找上了门,脸上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他将一卷东西“啪”地拍在桌上,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被什么东西听见:“李诡,你来看看这个,县里出了怪案。”

李诡展开那卷东西,是一幅绣品。

画上是几只栩栩如生的雀鸟,正立于一枝含苞待放的梅花上。

绣工精巧,配色雅致。

刘捕头指着绣品一角,声音都在发颤:“你看这里,这几只鸟的姿态,还有这梅花的枝杈走向,跟县衙存档的《百戏录》残页一模一样!就连……就连旁边这个用朱线绣出的小小印记,都跟残页上的朱批位置分毫不差!”

“绣这东西的人是谁?”

“城东的韩三娘。”刘捕头咽了口唾沫,“最邪门的就是这个,我问了她半天,她本人却哭着发誓,说自己压根不识字,更没见过什么《百戏录》。她只记得,是梦里有个看不清脸的女人,一针一线地教她这么绣的。”

李诡的心猛地一沉。

又是梦。

他立刻赶往绣坊,见到韩三娘时,这个憔悴的女人正坐在窗边,神情恍惚地绣着另一幅作品。

那是一幅“火场抱婴图”,针脚因为主人的心神不宁而显得有些凌乱,但画面中那股冲天的火光与绝望的悲怆感,却几乎要破布而出。

李诡走上前,借着端详绣品的机会,悄悄将指尖刺破,挤出一滴血珠,精准地滴在了那婴儿身上一根尚未收尾的丝线上。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滴血珠并没有被布料吸收,而是像活物一般,顺着那根丝线飞快地爬行,最终凝固在了绣图中婴儿的面部——那里本该是一片空白,等待着绣娘填上五官。

可此刻,被血珠浸染之后,一张模糊而又熟悉的脸,竟缓缓浮现出来。

那是他自己,年幼时的脸。

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李诡猛地攥紧了袖中的那支枯笔,就在这时,一个微弱、断续的声音,仿佛从枯笔最深的裂缝中传来,首接响彻在他的意识里:“它在重写……不是改命,是改‘谁在写’……李诡,它要把你变成新的执笔傀儡……”

是陈砚!他的意识在枯笔中苏醒了!

陈砚的声音如风中残烛,却字字惊心。

李诡猛然醒悟,近来发生的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不知从何时起,他每当要做一个决定,脑中竟会下意识地浮现出一种“朱批式”的评判——“此举当记”“此念宜删”。

他一首以为是自己思虑过重,现在才明白,那根本不是他的念头,而是“它”在他脑中落下的批注!

他踉跄着冲回驿站,一把推开所有文书,抓起一根炭笔,在驿站斑驳的白墙上,用尽全身力气,一笔一画地疾书:“我不写命,我只送信。”

这是他作为驿卒的本职,也是他此刻唯一能做出的反抗。

写罢,他浑身脱力,剧烈的头痛如潮水般涌来。

他撑着墙壁,眼睁睁地看着墙上那行字,竟像活了一般,开始缓缓扭曲、变形。

笔画被拉长,重组,最终,那行属于他的宣言,变成了一行冰冷、工整的官府任命:“李诡,补录为更鼓史官。”

原来,连他的反抗,都早己被写进了新的剧本里。

李诡惨然一笑,笑声中却透出一股决绝。

既然文字会被篡改,那便用非文之文来记录。

既然识字的人会控,那就让“不识字的人”成为新的书写者。

他找到了韩三娘,没有解释缘由,只是请她将每晚的梦境,无论多么荒诞,都原原本本地绣成一幅幅连贯的长卷。

他又找到柳春桃,让她组织驿站附近那些整日玩泥巴的孩童,将自己听来的、梦到的“故事里的小人”,用泥巴一个个捏出来。

他还让想帮忙却不知所措的刘捕头,将这些绣品、泥塑,以“待查证物”的名义,录入一种全新的“非案卷档”,不存于正常的档案库,而是堆放在县衙最底层、早己废弃的故纸库中。

三日后,刘捕头又一脸惊奇地跑来,说那废库中常年不绝的鼠患,竟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他派人清扫时,在角落里发现一堆被老鼠啃食剩下的纸屑,无意中拼出了一句话:“稿不能焚,只能传。”

它在害怕。李诡明白了。

当夜,他没有去更鼓楼,而是选择在驿站里,再次点燃了那炉“醒梦香”。

他将那支焦黑的鼓槌横于膝上,闭目静思。

青烟缭绕中,一个模糊的、属于墨娘子的残魂虚影,竟缓缓浮现在鼓槌之上。

她的声音带着解脱般的释然:“它怕的不是你写,而是你让所有人都成了写的人。当记录不再唯一,它的‘正史’,便成了孤本。”

话音未落,窗外狂风大作,将窗户吹得砰砰作响!

远处的更鼓楼,在无人敲击的情况下,自发地鸣响起来。

咚、咚、咚……一连十二响,正是子时。

然而,就在第十二响的余音尚未消散之际,一个突兀的、完全不属于更鼓的声音,猛地炸响在夜空中。

那是第十三声。

这一声,长而嘶哑,充满了暴戾与不甘,完全不像是鼓声,更像是一支巨大的毛笔,在用尽最后的力量划过粗糙的石板时,笔锋轰然断裂的声音。

李诡猛地冲出驿站,只见更鼓楼地窖的方向,一股股浓如实质的黑烟正破土而出,冲天而起。

烟雾之中,无数虚影沉浮不定,他们全都穿着古代史官的服饰,手里握着各式各样的笔,但脸上却是一片空白,没有五官。

它们被逼出来了。

李诡握紧了袖中的枯笔,那支笔此刻正微微发烫。

他望着那些从地底涌出的、沉默的执笔者,低声说道:“这次……不是你们写,是我们一起撕。”

话音刚落,黑烟与虚影仿佛被他的话语激怒,咆哮着向小小的无名驿站席卷而来。

然而,就在李诡准备迎战的瞬间,一阵急促而平稳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从长街的另一头清晰地传来。

那不是一匹马,而是一队。

马蹄声整齐划一,不带丝毫慌乱,卷起的尘土中,一面绣着猛虎的官家旗帜,在夜色下若隐若现,正朝着这个方向,不疾不徐地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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