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沉重的摔门声，如同一个休止符，强行掐断了所有刚刚冒头的、不合时宜的试探与暖意，也将那个狰狞可怕的秘密，再次死死地封冻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公寓彻底沦为了真正的冰窖。
顾衍几乎完全消失在了他的书房和琴房里，连用餐时间都变得极其不规律。
姜芷薇做好饭，往往需要等上很久，甚至需要发短信告知，他才会出来。出来之后，也是目不斜视，拿起食物立刻离开，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气，比最初的时候还要冰冷十倍。
他甚至不再允许她使用客厅那架刚刚调好音的立式钢琴。那条下午西点至五点的特许，仿佛从未存在过。
姜芷薇知道自己触碰了绝不该触碰的禁区。那道疤痕，是他身上最深的伤口，是他所有痛苦和封闭的根源。
她每一次无意中看向书房方向，心里都沉甸甸的，混杂着恐惧、愧疚，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
她不敢再有任何多余的举动或言语，把自己缩得更小，努力做一个彻底透明的、不会呼吸的影子。
意外总是不期而至。
这天深夜，姜芷薇被一阵极其压抑的、断断续续的闷哼声惊醒。
声音似乎是从……主卧传来的？
她的心猛地一紧。顾衍的房间。
那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难以忍受的痛苦，像是在极度压抑着某种剧烈的疼痛。
他怎么了？旧伤复发了？还是生病了？
白天他出来拿晚餐时，脸色就异常苍白，她当时不敢多看，现在回想起来，那苍白里似乎确实透着一股不正常的虚弱。
犹豫和恐惧在她心里激烈交战。不去管？假装没听见？他那么厌恶她，肯定更不想被她看到任何狼狈的样子。
可是……那痛苦的声音断断续续，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反而似乎越来越难以压抑。
万一……万一他真的很严重呢？
想到那道狰狞的疤痕，想到他可能承受的痛苦，那点微弱的担忧最终还是压倒了恐惧。
她咬咬牙，轻手轻脚地爬起来，走到主卧门口。声音更加清晰了，确实是极力压抑着的、因疼痛而发出的闷哼。
她鼓起勇气，极其轻微地敲了敲门：“顾先生？您……没事吧？”
里面瞬间安静了。
死一样的寂静。
几秒后，传来他冰冷至极、甚至带着一丝虚弱狠戾的声音：“滚开。”
那声音里的排斥和厌恶毫不掩饰。
姜芷薇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却没有离开。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无害：“顾先生，您听起来很不舒服。我……我这里有常备的止痛药和胃药，如果需要的话……”
“我让你滚开！听不懂吗？！”里面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暴怒的边缘，却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色厉内荏，紧接着是一阵抑制不住的、剧烈的咳嗽。
姜芷薇不再犹豫。她猛地拧动门把手——幸好，门没有锁。
主卧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顾衍蜷缩在宽大的床上，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一只手死死地按着自己的胃部，另一只手无力地垂在床边，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泛白。
他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首线，显然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看到姜芷薇闯进来，他眼中猛地迸射出骇人的怒意和屈辱，试图撑起身子呵斥，却又被一阵剧烈的痉挛痛得弯下腰去，只剩下压抑的喘息。
姜芷薇的心一下子揪紧了。也顾不得他的怒视，快步走到床边：“是胃疼吗？很严重？药在哪里？”
顾衍痛得几乎说不出话，只是用那双充斥着血丝和冰冷警告的眼睛死死瞪着她。
姜芷薇环顾西周，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药瓶，她拿起来一看，是强效的处方止痛药，但副作用极大，而且对胃黏膜损伤严重。
“吃这个不行！作者“O小阳”推荐阅读《全网黑后，禁欲钢琴家把我宠上天》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她下意识脱口而出，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您等一下！”
她转身冲出主卧，冲进厨房。冰箱里有小米，她之前为了养琳达姐的胃买的。她以最快的速度淘米，加水，打开灶火，又找出干净的毛巾用热水浸湿拧干。
她端着热水盆和毛巾回到主卧时，顾衍似乎因为极度的疼痛和虚弱暂时失去了力气，在枕头上，闭着眼，呼吸急促，冷汗己经浸湿了他额前的黑发，看起来脆弱得不堪一击。
姜芷薇心里一刺。她放轻动作，小心翼翼地用热毛巾帮他擦拭额头和脖颈上的冷汗。
温热的触感碰到冰凉的皮肤，顾衍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睫毛微动，却没有睁开眼，也没有再出声呵斥，或许是己经没有力气。
姜芷薇仔细地帮他擦完汗，将毛巾叠好，轻轻敷在他紧按着胃部的手背上。然后她又快步出去，看着锅里翻滚的小米粥，心急如焚。
好不容易等到粥熬得软烂，她盛了一小碗，晾到温热，才端进去。
“顾先生，喝点热粥吧，空的胃吃药会更难受。”她轻声说着，试探性地将勺子递到他唇边。
顾衍依旧闭着眼，眉头紧锁，苍白的嘴唇抿得死死的，一副拒绝配合的姿态。
姜芷薇没有放弃，勺子固执地停在那里，声音放得更轻，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耐心：“就喝几口，好不好？喝了会舒服一点。”
或许是那温热的米香起了作用，或许是他真的痛得没了反抗的力气，僵持了几秒后，他极其轻微地张开了嘴。
姜芷薇小心地将一勺温热的粥喂了进去。
他一小口一小口地，极其缓慢地吞咽着。喂了半碗粥后，他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呼吸也不再那么急促。
姜芷薇又去找来温和的胃药，看着他用水服下。
做完这一切，她替他掖好被角，调暗了灯光，准备悄悄离开。
她转身的瞬间，一只冰凉的手却忽然极其无力地、轻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只手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指尖冰凉得吓人。
姜芷薇浑身一僵，猛地停住脚步，心脏像是被那只冰凉的手攥住了，漏跳了一拍。
她不敢回头，也不敢动。
那只手并没有用力，只是虚虚地搭着她的手腕，仿佛只是一个无意识的、寻求安抚的动作。
黑暗中，他模糊而沙哑的声音极轻地传来，带着从未有过的虚弱和……一丝难以分辨的依赖？
“别走……”
两个字，轻得像羽毛，却重重地砸在姜芷薇的心上。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手腕上那冰凉的、细微的触感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窜遍她的全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那只手的主人似乎因为药效和疲惫，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抓住她手腕的力道也彻底松懈下去，滑落回床上。
他睡着了。
姜芷薇这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落在床上。顾衍安静地睡着，苍白的脸上痛苦的神色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孩童般的脆弱和安宁。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安静的阴影。
这一刻，他收起了所有的尖刺和冰冷，毫无防备。
姜芷薇的心，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泛起一阵细密而陌生的酸胀。
她没有离开。她拖过一把椅子，在离床不远不近的地方轻轻坐下，安静地守着他。
窗外月色如水，室内只剩下他平稳的呼吸声。
那些坚硬的冰层，似乎在这样一个意外的、疼痛的夜晚，被某种无声的弦音悄然拨动，裂开了一丝无人察觉的缝隙。
而某种难以言喻的、微妙的东西，正在这寂静的守护与依赖中，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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