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汤带来的暖意和力气十分有限，但足以让克清保持清醒，并更加专注于观察和思考。他像一尊沉默的石像，蜷缩在床角的阴影里，毯子下的身体依旧紧绷，耳朵捕捉着门外的一切动静。
脚步声再次响起，不止一个。
克清的瞳孔微微收缩，将身体缩得更紧。
门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两个人。除了之前那个老医官，还有一个身材更高大、面容坚毅、眼神沉稳的中年男人。他穿着队长制式的皮甲，虽然没有佩戴武器，但身上自带一股经历过战火洗礼的威严气息。正是哈马队长。
哈马的目光扫过空了的木碗，又落在蜷缩在角落、只露出一双充满警惕眼睛的克清身上。那眼神中的野性和戒备，让他心中微微一动。
老格特医官轻声对哈马说：“看吧，队长，醒了，但很怕生，一句话都不说。”
哈马点了点头，示意老格特先在门口等着。他自己则拉过房间里唯一一把旧木椅，在离床铺几步远的地方坐了下来，这个距离既不会显得太有压迫感，也能进行正常的交谈。
“孩子，”哈马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尽量不带任何威胁性，“你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克清沉默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仿佛根本没听到他的话。
哈马并不气馁，继续尝试：“这里是北境守卫军第十七哨所，我是队长哈马。是我们的人在腐骨荒原发现了你，把你带回来的。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你怎么会一个人在那里？”
腐骨荒原……被发现……
克清的心脏猛地一跳，但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当然记得！蚀骨犬、追猎者、还有那股失控的、黑暗的力量……他们看到了多少？知道了多少？
绝对不能承认！绝对不能透露任何关于影爪、关于自己能力的事情！影爪的惩罚和鸦首的手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而那股不受控制的力量……一旦被人知道，等待他的绝不会是救助，很可能是更可怕的下场。
最好的选择，就是沉默。言多必失。
他继续用那双空洞而警惕的眼睛看着哈马，仿佛对方说的是一种他完全听不懂的语言。
哈马仔细观察着孩子的反应。那沉默并非呆滞，而是一种极度的、自我保护的封闭。那双眼睛深处隐藏的东西，绝不是一个普通懵懂孩子该有的。
“你叫什么名字？”哈马换了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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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在哪里？寒鸦城吗？”
沉默。
“那些死掉的蚀骨犬和那个穿黑衣服的人，跟你有关吗？”
当问到这个问题时，哈马敏锐地捕捉到，孩子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虽然瞬间就恢复了原状，但那细微的反应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他在害怕，或者……隐瞒。
哈马心里大致有数了。这孩子绝对知道些什么，甚至很可能亲身经历了那场厮杀，但他极度恐惧，拒绝沟通。
他不再追问具体细节，转而说道：“你身上的伤需要时间恢复。你可以暂时留在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但我们需要弄清楚你的身份和来历，这是规矩。”他顿了顿，加重了一点语气，“寒鸦城最近并不太平，我们需要确保哨所的安全。”
听到“暂时留在这里”和“没有人会伤害你”时，克清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怀疑所覆盖。承诺？他从不相信任何承诺。影爪也曾说过“组织就是你的家”，结果呢？
至于弄清楚身份来历……他更是绝不会透露半个字。
他依旧维持着绝对的沉默，用冷漠和无言筑起一道坚固的墙。
哈马看着这孩子油盐不进的样子，知道短时间内恐怕问不出什么了。他站起身：“好吧，你好好休息。需要什么就跟格特医生说。”
他对老格特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退出了房间，再次轻轻带上了门。
门外，哈马低声对老格特说：“看紧点，但别吓到他。食物和水照常供应。我估计他是从寒鸦城里逃出来的，可能牵扯到一些麻烦事，吓破了胆。”
老格特点点头：“明白，队长。这孩子警惕性高得吓人，不像一般人家出来的。”
房间里，克清听着门外远去的脚步声，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一点，但身体的僵硬依旧。
他缓慢地躺了回去，拉过毯子盖过头顶，将自己完全隐藏在黑暗中。
沉默是他唯一的武器，谎言无需出口，他用彻底的缄默来编织。
他们想知道真相？休想。
无论他们是真心救助还是另有所图，他都必须保护好自己唯一的秘密——他的过去，和他的……危险。
在温暖的毯子下，他攥紧了依旧有些无力的小手。
活下去，然后……弄清楚这里的真相，再决定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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