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老房子的碎花窗帘，在书桌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李雪将最后一本相册仔细擦拭干净，轻轻放在己经摆好的那支英雄钢笔旁边。
张宇端着两杯咖啡走进来，看见她正对着桌上的物件出神。他放下杯子，手指掠过那本皮质封面的日记本。
“紧张？”他问，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
李雪摇摇头，接过咖啡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稍稍平复了心底翻涌的情绪。
“只是觉得……很奇妙。”她轻声说，指尖小心地抚过相册边缘，“以前从没想过，婚礼可以这样筹备。”
张宇在她身旁坐下，长腿在桌下不经意碰到她的。两人都没有移开。
“婚庆公司的方案看过了？”他问，手指无意识地翻动着日记本。
李雪忍不住轻笑：“你明明都拒绝了。”
三天前，当婚庆公司拿出精心设计的方案时，是张宇第一个皱眉。那些华丽的布景和繁琐的流程，与老房子里温馨的氛围格格不入。
“那些都不像我们。”当时他这样说，手指点着方案上夸张的花墙，“不如自己来。”
此刻阳光正好，张宇从抽屉里取出笔记本，摊开在桌上。李雪注意到那上面己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
“流程我简单列了一下。”他说着，将笔记本推到她面前，“你看看要不要改。”
李雪低头细看。从仪式开始的时间到宴席的菜单，每一条都写得清清楚楚。最让她意外的是，所有流程都刻意避开了传统婚礼的喧闹环节，反而留出了大段安静的时间。
“这里……”她指着仪式后的一个空白时段，“为什么空着？”
张宇的目光扫过桌上的相册和钢笔：“总该留点时间，给想安静待着的人。”
李雪忽然明白过来。他是要给来宾——也是给他们自己——留出缅怀的时间。
她的指尖微微发颤，咖啡杯在桌面留下一个小小的圆形水渍。张宇伸手过来，覆上她的手背。
“不愿意的话，可以改。”
“不。”她反手握住他的手指，“这样很好。”
两人手指交缠的温度让她安心。她抽出另一张纸，开始画主桌的布置草图。
“照片放在中间好不好？”她边说边画，“你父母的照片在这儿，日记本和钢笔摆在前面。两边各放一张婚纱照……”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张宇安静地看着，忽然伸手按住她画图的手。
“等等。”他起身从书柜深处找出一个木匣子，“把这个也摆上。”
匣子里是一本泛黄的相册，封面上烫金的字迹己经模糊。李雪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原身父母年轻时的照片。有一张特别醒目：穿着白衬衫的年轻男人正为身旁的女子簪花，两人笑得眉眼弯弯。
“这是……”
“他们结婚那天拍的。”张宇的声音很轻，“父亲生前最爱这张。”
李雪的手指抚过相片边缘，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她低下头，假装继续画图，笔尖却不由自主地颤抖。
一张纸巾被推到她的手边。
“哭什么。”张宇的语气依然平静，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他们要是知道，也会高兴的。”
她接过纸巾按住眼睛，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再抬头时，发现张宇己经接过了草图，正用钢笔在空白处添加注释。
他的字迹挺拔有力，和原身略显潦草的笔迹完全不同。李雪望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想起那个雨夜他坦白身份的场景。如今不过短短数月，却仿佛己经过去很久。
“请柬要怎么写？”她轻声问，将话题拉回正事。
张宇从抽屉里取出一叠素白的卡纸：“简单些就好。”
两人头挨着头讨论请柬的措辞。阳光渐渐挪到桌子中央，照在那支英雄钢笔上，笔帽上的刻痕泛着温润的光泽。
“要不要提一句……”李雪犹豫着开口，“关于为什么办这个婚礼？”
张宇摇头：“心意到了就好。”
他执笔写下第一份请柬。是给李峰的。
“哥亲启”三个字写得格外郑重。李雪看着他一笔一划地写，忽然伸手按住他的手腕。
“让我来写。”她说，“哥哥的请柬，该我来写。”
张宇挑眉看她，还是将钢笔递了过去。笔杆上还留着他的体温，李雪握在手里，觉得指尖都在发烫。
她写得认真，每个字都力透纸背。写到最后落款时，她停顿了一下。
“要写我们俩的名字吗？”
张宇倾身过来，手臂自然地环过她的肩膀，握住她执笔的手。
“当然。”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际，带着咖啡的醇香。
两人共同执笔，在请柬右下角签下名字。他的手掌温暖干燥，完全包裹住她的。笔尖在纸上划出流畅的线条，两个名字紧紧依偎在一起。
写完最后一张请柬时，夕阳己经西斜。橘色的光芒透过窗帘，给整个房间镀上一层暖金。
李雪活动着发酸的手腕，忽然发现张宇正在看她。
“怎么了？”她下意识摸了摸脸，“沾到墨水了？”
他摇头，伸手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擦过皮肤，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只是觉得……”他顿了顿，声音比平时低沉几分，“这样很好。”
桌上散落的请柬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李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忽然明白他在说什么。
这些亲手写就的请柬，每一笔都藏着未尽之言。没有华丽的辞藻，却比任何印刷品都更珍贵。
张宇拿起最后一张请柬。那是给赵峰的。
“老赵可能会哭。”他忽然说，嘴角扬起细微的弧度。
李雪想象着那个总是笑呵呵的男人红着眼眶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那你得准备够纸巾。”
笑声在房间里轻轻回荡。张宇起身收拾散落的纸笔，李雪则小心地将请柬叠好。两人的手指在纸堆间偶尔相触，又很快分开。
当晚风透过窗缝吹进来时，李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件外套立刻披上她的肩头，带着熟悉的温度。
“明天我去买信封。”张宇说着，手指在她肩上停留了一瞬，“你要一起去吗？”
李雪拢紧外套，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木质香气。她抬头迎上他的目光，轻轻点头。
院子里传来月季的香气，混着墨水和旧纸张的味道，编织成一个难忘的黄昏。
请柬静静躺在桌上，最上面一张映着夕阳的余晖。两个并排的名字在光影中若隐若现，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爱与成长的故事。
而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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